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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病美人原配[年代] 第259節

    傅景蕭和穆炎一樣,過于疲倦熟睡過去,脖頸上有三道紫紅色的勒痕,掌心被刀割裂開來,全身上下都只受了皮外傷。

    正當穆冰瑩微松一口氣,忽然覺得不對,他袖子底下全濕了,連忙扶起他的上半身,這才發現他的后背有兩處彈傷,血已經染濕了整個軍裝,連綠色的竹柱子都染成了黑色,血珠子正順著柱子往下滴落。

    穆冰瑩連忙發出急救聲。

    顧飛躍與另一名戰士抬著擔架沖過來,剛把傅景蕭放上去,正廳突然沖出來一名穿著“紅”大褂的醫生,他的頭發與面頰都染上了血,雙眼紅漲,聲音嘶啞大喊道:“救援隊來了沒有!”

    穆冰瑩下意識跑過去應聲,“來……葉豐?!”

    葉豐猛地轉頭,看到穆冰瑩那一刻,眼里滿是震驚,不足兩秒,一看到她穿的白大褂,立馬道:“有沒有帶無菌縫線和縫針過來?快拿給我!”

    “沒有,我的藥箱都是應急急救藥品,張醫生是外傷普通縫線,不是無菌縫線,可以用嗎?”

    穆冰瑩沒有廢話,直接回答問題。

    “普通縫線超過1毫米,太粗了不能用!” 葉豐又朝外喊道:“就來了一個救援隊?”

    “就來了一隊,329號點的后方醫院支援人員還在路上!”

    門外的人剛回答完,里面沖出來一名護士,“葉醫生,團長傷口止血失效,出血量增加,脈率加快,已經出現昏厥抽搐跡象了!”

    葉豐立刻轉身往屋里沖,沖到一半突然頓住,轉頭看向穆冰瑩,表情明顯欲言又止,“把針拿給我。”

    竹樓正廳的門,在穆冰瑩眼里忽然形成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洞,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跟著放大數倍,腥得她喘不過氣來,心臟就像是被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頭。

    “快去拿!”

    葉豐大喊一聲,穆冰瑩轉身跑向臨時搭建的手術室,從白瓷托盤里找到縫針,只覺每一根頭發都被垂吊在梁上,維持她的清醒,不讓她心慌意亂手腳發軟耽擱時間。

    門廳那口巨大的黑洞,仿佛能吞人的深淵巨口依然還在,沒有消失,依然讓人膽寒,穆冰瑩腳步不但沒有變得遲緩,反而加快速度奔跑沖進去。

    她終于看到了最想看到的那張臉。

    顧長逸閉著雙眼,臉色慘白躺在手術臺上,赤著的上半身,左胸開了一個碗口大的洞,血rou模糊的洞,就像是被人拿電鉆攪拌過的血rou模糊,鮮血不斷地往外涌,從他的兩側肋骨流下,白布上盡是一片片殷紅的血跡。

    穆冰瑩只覺心臟位置跟著被開了一個大洞,烈風灌了進來,狠狠撕扯她的心臟,無法形容的痛苦讓她弓起了上半身,這一刻,心底突然浮現一種感覺,覺得本該躺在手術臺上的是她,該做開胸大手術的是她。

    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深思,手術臺上的顧長逸似乎察覺到什么,吃力地睜開雙眼,當看到穆冰瑩那一刻,瞳孔驟然放大,眼神震驚而惶恐,下一秒就開始掙扎。

    葉豐與護士急忙緊緊按住他,他們的雙手瞬間又被鮮血染滿。

    穆冰瑩沖上前去,即使那種眼神讓她陌生,即使感覺到他的掙扎似乎不是為了來走近她,而是為了躲避她,她也毫不猶豫沖上前,抱住他的肩膀,“別動,別動。”

    溫柔的聲音傳到顧長逸耳朵里,讓他驟然安靜下來。

    看著他長長的發絲全被血凝固成一縷一縷,皮膚變得粗糙,嘴唇同其他人一樣干裂,滲著血絲,穆冰瑩終于控制不住眼淚,抱住他的頭,輕撫著他的臉,“我來了,我在,是我來了。”

    隨著穆冰瑩的聲音和輕撫,顧長逸緊繃的神經跟著緩緩松懈下來。

    他的眼神又像是第一次去穆溪村,看到穆冰瑩那一刻的如饑似渴,即便眼皮感到灌了鉛似的沉重,他仍然不肯閉上雙眼,費勁睜開看著她,“媳……”

    “是我,我來了南疆,在后方醫院當救援護士,二弟也來了,就在外面幫忙救治戰士。”

    以前都是顧長逸一眼就看懂穆冰瑩在想什么,而穆冰瑩幾乎沒有過第一時間看懂他在想什么。

    但今天,仿佛之前看不懂的都積累到了這一刻,穆冰瑩能瞬間讀懂他所有情緒,知道他想聽什么,知道怎么樣能穩住他,也知道剛才他睜開眼睛那一剎那,并不是清醒的,他像外面的戰士一樣,以為是臨死前看到了她,所以他才感到惶恐,才想躲避。

    “準備進行左冠狀動脈吻合。”

    “可是沒有無菌絲線!”

    葉豐往窗外看了一眼,大門外還是沒有動靜,轉看向穆冰瑩,“用頭發。”

    “那怎么……”

    “來不及了,不縫合馬上就會會引起失血性休克,再等下下去就完了,立刻進行血管吻合手術,有事我擔著!”葉豐拿起剪刀,遞給穆冰瑩,“冰瑩,這里只有你一個人是長頭發,剪一些你的發絲下來,拿到旁邊消毒,配合我完成手術。”

    穆冰瑩拿起剪刀就剪斷辮子上的皮筋,散開頭發,直接剪了三股辮的一股下來,拿到旁邊消毒。

    她不知道顧長逸究竟是受了什么傷,又有怎么樣的危險,只知道他的皮膚已經開始發涼,幾乎快和她抬過的烈士一樣冰涼。

    在這種情況下,要全力配合葉豐,這樣才能把顧長逸救回來。

    手術開始進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大哥!”

    顧飛躍急急忙忙沖了進來,一看到三人緊張而認真忙著手術,大哥額頭布滿了冷汗,面色和死人一樣慘白,鮮血流滿了半張手術臺,需要用血袋來不斷灌輸維持生命,他舉起手臂,“我和大哥血型一樣,我可以輸血!”

    護士抽空回應:“暫時不需要。”

    葉豐專注吻合動脈,當打完最后一個結,出血量得以止住,迅速接過穆冰瑩穿好的普通線針開始縫合外部傷口。

    一場開胸大手術,放在城市里的醫院,是一項能讓整個部門重視的手術。

    但在這炮火轟鳴,硝煙彌漫的前線,在這物資匱乏慘重的戰場上,在這座被臨時采用的居民樓,這所小型后方醫院,就這么大膽而艱辛的完成了。

    顧長逸早已抵抗不住麻藥昏睡過去,穆冰瑩忍著顫抖,與另一名護士一起收拾手術臺。

    葉豐體力虛脫坐在一旁,“接下來三天要密切觀察和排斥反應。”

    穆冰瑩雙眼緊盯顧長逸慘白的臉,結婚這么久,從來沒見過他虛弱的樣子,沒想到這一見,就直接見到了虛弱到極致的狀況,“能度過七天就沒事了嗎?”

    葉豐點了點頭,“要能度過七天,應該就沒事了,當然還需要轉到醫院去做密切檢查,畢竟條件簡陋,縫線用的還是你的發絲。”

    顧飛躍拿了水和餅干給葉豐,“你們怎么會在這里?特戰營的醫護人員怎么就你們兩個?”

    葉豐接過食物吃了好幾口,恢復些體力,才說話:“敵軍炸毀了381支點的臨時醫院,斷了963高地上特戰營戰士的后方支援,我是根據團長之前商定好的計劃,帶人退到這里等待,臨時組織好了這處救治點,但沒想到我們的人分散了,才導致人員短缺。”

    護士補充道:“半路上遭遇空襲,損傷慘重,只能找各地醫院借調。”

    “太慘重了。”顧飛躍嘆氣,沒有再繼續問,戰場上一切都是瞬息萬變,不可能照著設定好的計劃走,只能憑借現有的資源去應變,“我聽外面的戰士說,他們摧毀了963高地的指揮部。”

    “不是直達敵軍首領老巢,他們怎么可能會傷成這樣。”葉豐將手里的餅干都塞到嘴里,“救援軍只送來了這么些人,起碼還有一半待集齊,目前不知道是失蹤還是犧牲。”

    聽了這話,穆冰瑩站直身體,看向外面,剛才她就發現少了很多人,穆暉,曹丑牛,瓦爾,馬山賈等人,都沒有見到。

    “這里穿過紅河,是距離963高地最近的救治點,如果走散了,不知道會送到哪里的醫院。”葉豐撐著墻站起來,“傷員們還得轉到地方醫院去,我在來之前已經聯系過野戰醫院和地方醫院,這里地方太小,藥品不算充足,一旦剩下的人來了,就沒地方待了。”

    穆冰瑩搬了椅子坐到顧長逸身邊,以前小時候物資同樣緊缺,甚至可以說相當匱乏,那時候村里很多人都喊苦喊窮,來了戰場才知道,原來還有比那種苦和窮更讓人無力絕望的條件。

    顧飛躍發現大嫂的面色幾乎是在rou眼之下,迅速轉白,忙走前道:“大嫂,你身體不舒服?”

    “沒事,不用擔心。”穆冰瑩撫了撫胸口,連舒幾口長氣,將剛見到顧長逸那一刻產生的崩潰情緒,還有手術中心臟承受到的壓力,全都疏散出去,拿起水杯喝了幾口水,緩解喘不上氣,呼吸困難的反應。

    “大嫂,來了戰場,我才發現你有一顆大心臟。”顧飛躍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真是特別讓人刮目相看。”

    穆冰瑩笑了笑,“剛才已經要撐不住了,葉豐喊得太急,一投入緊張的手術中,就什么都忘了,再到手術成功,忙著善后,走過了可怕緊要的關頭,突然就覺得,很多事情不需要那么大的情緒,必須得穩住,積極去解決才有可能取得好結果,這算是一種真正有用的自救方式。”

    顧長逸笑著點頭,“大哥知道你來了,潛意識里肯定會跟著一起努力。”

    葉豐去外面清理過血跡進來,看著沉睡的顧長逸道:“他的求生意識一直很強,身體素質各方面也比常人要強得多,對于常人來說很嚴重的手術,放到他身上,相對來說,成功率會高一些,冰瑩,我們得對他有信心,不用過于沮喪。”

    在這種時候,這樣安慰的話,對于穆冰瑩來說非常起作用,一個月來看到太多戰士轉瞬即逝,可能前一天狀態有所轉好,第二天人就沒了,深刻體會到生命流逝的速度有多快,所以她的內心最深處,其實壓滿了恐慌,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深想的恐慌,決定了要時時刻刻守在顧長逸身邊,要守著他好起來。

    深夜,繁星滿天。

    芭蕉葉在夜風中嘩嘩作響,木棉花在月影下蕩漾,菠蘿田里的蟲兒唧唧輕唱。

    小竹樓燈火通明,手術臺邊醫護人員連夜為戰士們做著手術,不曾停歇。

    手術上的專業事項,穆冰瑩比不上專業護士,現在人手算得上充足,不需要她幫忙,另一方面抬犧牲的戰士,她不是專業醫護工作者,面對陌生人可以冷靜,但面對熟悉的特戰營戰士,她沒辦法做到無動于衷,更沒辦法抬起他們冰涼的身體,等著送去安葬。

    穆冰瑩站在窗前,看著滿天星星,上一次看到這么多星星,還是穆溪村捕蛙比賽那天晚上,和顧長逸一起坐在田野草叢邊看到的。

    時隔近三年,那晚自負無賴的穆炎和謙虛沉穩的穆暉,已經成了全軍敬佩的戰斗英雄,

    只是一個受著傷,陷入昏睡,一個下落不明,不知死活。

    而顧長逸,卻不知道能不能度過接下來的危險期。

    穆冰瑩閉上模糊的淚眼,為犧牲的特戰營戰士默哀。

    第一晚上,穆冰瑩不敢合眼,守著顧長逸注意他的一切動靜,覺得這一晚是活了二十多年,最長的一個晚上,幸而沒有不好的反應,平安度過。

    戰士們既受了重傷,身體也消耗到了谷底,除了痛到無法入眠的人,其他人全在昏睡。

    時到中午,卡車救援隊感到,要轉移顧長逸和重傷戰士到地方醫院。

    穆冰瑩還在整理藥箱,聽到院里傳來爭執聲,從窗口一看,是穆炎和傅景蕭被戰士們攔住,不知道吵些什么。

    “讓開,我不去醫院,我要上前線!”

    救援隊的醫生勸道:“司令部下達命令,務必將107基地特戰戰士轉移到地方醫院,前線戰況已經取得壓倒性的勝利,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

    穆炎提著槍背著裝備硬要往外走,“這才一天,怎么可能就要結束了,我的傷不用去醫院,我要去找戰友,上前線繼續戰斗!”

    傅景蕭身上纏著紗布,軍裝都沒完全穿好,就提著槍要跟出去。

    穆冰瑩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猜到了一些事情,走上前抓住兩人的胳膊。

    穆炎突然被抓住,下意識想抬手甩開,一轉眼看到是穆冰瑩,頓時瞪大雙眼,“冰瑩!你怎么在這里!”

    傅景蕭急忙轉頭,臉色浮現震驚,“你怎么在這!”

    “你們聽從命令去醫院。”穆冰瑩看向傅景蕭,“尤其是你,你背后中了兩彈,臉色白成這樣,站都快站不穩了,還想著去前線!”

    “我們要去找穆暉。”

    剛才對著醫護人員態度強硬的穆炎,這會看著穆冰瑩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帶了哭腔,接著便繃不住了,抓著穆冰瑩大哭起來,“穆暉他,他為了掩護我們走斷后,我回頭看到他腹背中彈了,我要不去找他,他肯定活不成了,冰瑩,他肯定活不成了!”

    “穆暉之前為了救我,胸口中了刀傷還沒好,這一次又為了救我們斷后,我們不能就這樣走了,丟下他和其他為了掩護我們走的戰友。”傅景蕭慘白著臉,干裂著嘴唇,眼神堅定,“讓團長和重傷的人去醫院,我們要上前線。”

    穆冰瑩忍著眼淚道:“你們不走,其他人怎么可能會愿意去醫院,你們這是在耽擱他們的生命。”

    穆炎哭聲一頓,傅景蕭焦急的神色也跟著一頓,兩人轉頭看向一旁,原本躺在病床上的戰友,全都掙扎著要起來去拿槍,拒絕救援隊的幫助,明顯是想著一起帶傷去前線。

    “全體聽命。”

    躺在床上的龍海,突然出聲,特戰營戰士瞬間打起精神,幾乎在同一秒,轉頭看過去。

    龍海白著臉道:“團長有令,下高地后配合救援隊的安排,不允許讓救援隊同志為難,現在全部上車,目標地方醫院。”

    “是!”

    看著兩人立正服從命令,穆冰瑩松了口氣,沒有多說其他話,轉身和救援隊醫護人員進屋安排顧長逸上車。

    轉移到地方醫院后,醫藥品充足,設備齊全,戰士們得到精密的檢查和安靜的休養。

    最讓所有特戰營戰士擔心的顧長逸,在第三天晚上,一直昏睡的他終于醒了過來。

    穆冰瑩急忙撲過去,“長逸。”

    在同一間病房休息的葉豐,從床上彈起,喊人過來檢查。

    顧長逸抬起手握住穆冰瑩的手,握得很緊很緊,力道完全不像是失血過多,做完大手術還昏迷近三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