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冰瑩一睜開雙眼， 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紅通通的人坐在床邊。

    顧蔚陽小同志一看到mama睜開雙眼，就不要爸爸抱了，蹬著小腿掙脫爸爸懷抱，爬到mama臉上啃著， 嘴里發(fā)著：“媽， 媽。”

    穆冰瑩被兒子糊了一臉口水，舉著兒子坐起來， 靠在床頭， 看著父子倆身上的大紅色襯衫，笑道：“你們這是干什么？”

    天天在島上看著顧長逸穿綠色作訓(xùn)服和白色常服， 除了軍裝還是軍裝， 很久沒看到他穿其他顏色了，更別說這么扎眼的顏色，剛才乍一看，她都沒反應(yīng)過來。

    “開門紅。”顧長逸撫了撫身上的襯衫， “這是我特地安排的父子裝，又特地選擇在你考試的時候穿，快起來，下去吃早飯。”

    穆冰瑩伸手拿起旁邊桌子上的手表一看，才五點半， 掂了掂會爬的兒子，“小瞌睡蟲， 你今天這么早就醒了， 還這么精神。”

    顧蔚陽喜歡這么跟mama玩，每被掂一下， 就“咯咯”笑著， 一個勁要往mama身上爬。

    “兒子小腿真有勁， 感覺現(xiàn)在放下去都能走路了。”穆冰瑩早就感覺到這點，但是葉豐不建議孩子早走，才沒提前讓他學(xué)走路。

    “再過個把月，就能讓他下去走了。”顧長逸把兒子抱起來，“到時候你追都追不上。”

    “我也擔(dān)心這點呢。”穆冰瑩掀起被子下床，“我要考上首都那邊的大學(xué)，就我們娘倆兒在首都，一兩個月想見你一次都難，你也要錯過兒子成長了，你說，我要不要把意愿往珠市填？”

    “當(dāng)然不要。”顧長逸抱著兒子跟進(jìn)衛(wèi)生間，“我這邊你不用考慮，就算接下來你在珠市，我們也不一定能見到。”

    穆冰瑩擠牙膏的手一頓，抬頭看他，“為什么？”

    “最近穆炎他們出任務(wù)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你心里該有所準(zhǔn)備了。”顧長逸面色認(rèn)真道：“南疆對岸越來越囂張，他們忘恩負(fù)義，欺壓南疆人民，我們也快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

    穆冰瑩緊張放下牙膏，抓住他的胳膊，“要打仗了？”

    顧長逸點了點頭，他心里確定有這場戰(zhàn)爭，沒再隱瞞媳婦，“百分之九十會打起來，你安心帶著孩子去首都上大學(xué)，別想著留在珠市了。”

    聽到要打仗了，穆冰瑩哪能安心得下來，抓著顧長逸的手逐漸收緊。

    顧長逸將她攬進(jìn)懷里，“沒事，會沒事的，本來不想在你高考前說這些，但我又擔(dān)心你更改意愿，不要過多擔(dān)心，你就把這當(dāng)成一次外出任務(wù)，簡單的任務(wù)。”

    穆冰瑩吐出一口氣，這一兩年，顧長逸帶隊執(zhí)行過幾次任務(wù)，時間最長的一次，出去了半個多月，她不是沒有心理準(zhǔn)備，只是執(zhí)行任務(wù)和打仗，聽起來感覺還是不一樣。

    報紙她也經(jīng)常看，最近感覺到了局勢的緊張，尤其是軍區(qū)報紙和雜志，多了很多關(guān)于南疆的事情，每一件事都能激起戰(zhàn)士們的怒火，這明顯是在預(yù)熱，也是在讓戰(zhàn)士們做好隨時上戰(zhàn)場的準(zhǔn)備。

    顧長逸安撫親著媳婦的額頭與唇角， “先好好考試，還沒有那么快。”

    穆冰瑩點了點頭，調(diào)整好情緒，重新拿起牙刷洗漱。

    到了樓下，才發(fā)現(xiàn)這父子倆的紅襯衫只是個開始，餐桌上放著一根長長的甘蔗和一排香蕉，羅慧還親自給她準(zhǔn)備了一碗魚片粥，粥代表萬事粥全，魚代表魚躍龍門，這穆冰瑩是知道的，但不知道甘蔗和香蕉的意思。

    “有蕉一日，掂過碌蔗，順順利利。”顧昌巍笑著解釋，“甘蔗又是節(jié)節(jié)高，希望你高考順利，成績節(jié)節(jié)登高。”

    穆冰瑩笑出聲，“謝謝爸，謝謝小慧和小胡，謝謝你們父子倆，這我不考個好成績回來，都對不起你們的精心準(zhǔn)備。”

    “哎，不要有這么大的心理負(fù)擔(dān)。”顧昌巍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放輕松，考得好，考不好，回來都有紅包拿。”

    “謝謝爸。”穆冰瑩招呼大家坐下，“都別站著了，趕緊坐下吃早飯吧。”

    顧昌巍把顧蔚陽抱過來，喂孫子吃蛋羹，自打?qū)O子能開始吃輔食，餐桌上只要有他在，就都是他喂孫子吃飯。

    孫子跟他也很親，這更讓他高興，也更喜歡跟孫子親近。

    想到孫子要和兒媳婦去首都，他心里還特別舍不得，但他沒有說，兒媳婦要去學(xué)習(xí)深造，他心里也是很支持的。

    吃了早飯，顧長逸提上布包，親自檢查了一遍水杯，放了一個蘋果兩根香蕉一包餅干，讓媳婦餓了渴了都有的吃。

    天氣熱，考場里更悶熱，放了清涼油和藿香正氣水進(jìn)去。

    又檢查了鋼筆鉛筆橡皮草稿本等考試工具，最重要的是檢查了準(zhǔn)考證，他裝在媳婦口袋里，沒有裝在自己身上，怕下車的時候再給忘了，因這種低級錯誤，耽誤媳婦考試。

    因為十一點半考完，到兩點之前有午飯休息時間，考場離得不遠(yuǎn)，顧長逸讓媳婦回來吃，所以讓羅慧留在家里準(zhǔn)備午飯。

    本來要把兒子也留在家里，但是一向不哭的顧蔚陽，看到爸爸mama都上車了，他哇哇大哭，在羅慧懷里拼命往車前掙著，穆冰瑩便把兒子帶上了。

    一上車，顧蔚陽就不哭了，兩條小胳膊緊緊攬著mama的脖子，乖乖趴在mama懷里，等到了考場，也沒像在家里一樣鬧著哭，被爸爸接過去后，還沖mama一樂，揮著小手。

    “小人精。”穆冰瑩拿出手帕給兒子擦了擦鼻涕，抬頭看著顧長逸，“帶著他，你不能開車了，無聊就抱著他下去逛逛，我很快。”

    顧長逸囑咐道： “別因為我們在外面，就急著提前交卷，好好檢查，多檢查兩遍，等到考試結(jié)束再出來。”

    “知道了。”

    穆冰瑩揮了揮手，看到兒子又揮舞起了小手，輕輕一笑，沒讓父子倆下車，獨自去考場前排隊。

    今年的高考比起去年的高考，人數(shù)不但沒有少，甚至還多了，光是他們這一個考場門口，就有上萬人，考生年齡從十幾歲到四五十歲，普遍最多的還是三十歲左右，這些人除了是老三屆學(xué)生，大部分都是單位職工。

    穆冰瑩生了孩子，外表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原來瘦得時候，氣質(zhì)與表情都特別冷，看上去不好接近，現(xiàn)在臉上長了點rou，皮膚變得更飽滿，氣質(zhì)也跟著變得柔和一些，雖然還是與人有些距離感，卻是從高山雪蓮變成了可親近的月下白曇。

    站著沒幾分鐘，就有好幾個職工跟她打招呼。

    穆冰瑩因為之前《南燕》連載期的瘋狂，在外一直與人保持距離，怕被人知道她是玫瑰，她倒不是自視甚高，而是在恢復(fù)高考后，南燕十萬冊二十萬冊的銷量，讓她知道外界群眾有多激動，這要是知道了她是玫瑰，考場就別想安靜了。

    她參加高考之前，還被卿務(wù)院院長打電話關(guān)照過，在考試中要小心謹(jǐn)慎，不要暴露身份，以免讓考場失控。

    穆冰瑩這邊正淡淡應(yīng)付著別人的招呼，兒子突然出現(xiàn)，爬到了她的肩膀上，小嘴大聲叫著：“媽，mama！”

    以穆冰瑩為點的周圍，突然靜了一瞬。

    顧長逸昂首挺胸抱著兒子被眾人打量，時不時掃幾眼剛才跟媳婦打了一遍又一遍招呼的人，嚇得人連連倒退。

    穆冰瑩接過兒子抱著，“你們怎么下來了，外面熱。”

    “車?yán)镆餐岬模饷嬗袠洌紶栠€能吹吹風(fēng)。”顧長逸從媳婦包里掏出折扇，幫娘倆兒扇著風(fēng)，“我們陪你排到你進(jìn)考場。”

    “好啊。”穆冰瑩也無聊又尷尬呢，有了兒子和他，別人看她忙，就不會一直來找她說話了。

    八點鐘，終于排到穆冰瑩進(jìn)考場了，再次告別父子倆，拎著袋子給監(jiān)考檢查，除了必要的東西，她什么都沒帶，很容易就過去了。

    去年粵省是開卷考試，省內(nèi)自主出題，今年的高考是全國統(tǒng)一卷，一路上穆冰瑩還聽到很多人悔恨去年沒來考。

    上午考的是語文，看到卷子以后，穆冰瑩就在想，這個試卷開不開卷沒有什么太大區(qū)別，滿分100分，有70分在作文上，剩下三十分是文言文和閱讀理解，試卷比較簡單，關(guān)鍵就在于作文，作文寫不好，中心思想不對，覺悟性不高，再怎么能翻資料都沒有用。

    這一門，對于從高中就能寫文章上報紙的穆冰瑩來說，完全可以說是小兒科，但她沒有自負(fù)，還是先打了一遍草稿，再認(rèn)認(rèn)真真把作文填上去，認(rèn)認(rèn)真真檢查了錯別字。

    又聽顧長逸的話，將試卷從頭到尾檢查了好幾遍，然后等到了考試快結(jié)束，才交卷離場，找到父子倆，回家吃飯，下午接著考?xì)v史。

    高考考三天，但正常考生只要考兩天，第三天是外語，報考外語系的考生才用參加第三天高考，外語雖然也有100分，但不計入高考總分。

    穆冰瑩第三天也考了，她的英語聽寫能力比俄語強，所以考的是英語。

    她的第一意愿是首都大學(xué)中文系，但她對很多外語也很感興趣，明白知識不能局限于一種語言，想要讓文化變得更豐富，就得看懂各國原文書。

    因為一個翻譯一種理解，只有自己懂得他國語言，才能更深刻感受到原著作者的核心思想。

    復(fù)習(xí)一年，三天高考結(jié)束，該做的努力都做了，剩下的便是聽天由命等成績了。

    第195章

    高考分?jǐn)?shù)出來之前， 還有兩關(guān)要過，一個是政審，一個是體檢。

    政審這一關(guān)，穆冰瑩是根正苗紅， 不用擔(dān)心什么， 體檢時，她倒小小擔(dān)心了一下， 畢竟曾經(jīng)做過心臟病手術(shù)。

    體檢完了之后， 才知道多心了，她的身體早就沒問題了。

    但要是沒提前做房缺手術(shù)， 這次高考就很有可能不會被錄取， 要等到身體康復(fù)之后才能去上大學(xué)。

    拿著體檢合格的單子，穆冰瑩徹底松了口氣，看著顧長逸笑了，“多虧你早安排了手術(shù)， 要不然還白考了。”

    顧長逸打開車門讓媳婦上車，“這下能真的放下心來等通知了。”

    穆冰瑩將體檢單子放進(jìn)包里，“去買個奶油蛋糕給兒子吃。”

    兩人開車去了蛋糕店，買了一個六寸蛋糕回家，沒買太大， 奶油吃多了也膩人。

    自打穆冰瑩參加完高考，最關(guān)心成績的人其實不是她自己， 而是村支書， 那真是一天一個電話打到大院，隔著電話線都能感覺到他在穆溪村等的多心焦。

    剛到家里， 羅慧就遞過來字條， “老家村支書又打電話來問了， 我說才剛體檢。”

    “可把他急壞了。”穆冰瑩笑著將蛋糕拎到餐桌上，“小慧，別忙了，把陽陽抱過來吃蛋糕。”

    “誰過生日啊？”羅慧在紙上寫著問題。

    “沒誰過生日，就是想買回來吃。”

    穆冰瑩這邊還在拆著蛋糕，客廳電話就響了起來，她讓羅慧接著拆，走到客廳接起電話：“喂，哪位。”

    電話里傳來郝從云激動的聲音：“冰瑩，恭喜恭喜啊！粵省文科省狀元被你拿下來了！”

    穆冰瑩一怔，隨即巨大的狂喜朝著她沖擊而來，瞬間所有感官都被驚喜淹沒，就像是掉到了深海之中，世界變得安靜沉悶，心臟跳如擂鼓，時不時又傳來陣陣耳鳴。

    “冰瑩！冰瑩！”

    “郝，郝老師，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我才剛拿完體檢合格單回來。”穆冰瑩激動地手指顫抖，快要握不住話筒。

    “我們接到省里通知，要在后天刊登你的滿分作文，還有粵省文理科狀元的頭條，所以比你提前知道兩天，明天就會有人通知你了！冰瑩啊，你真是不負(fù)眾望啊！你等待的那些年時間都沒有白白流逝，我特別特別激動，恭喜，真的恭喜你！”

    顧長逸聽到動靜快步走到客廳，看到媳婦激動的樣子，他呼吸一緊，渾身血液跟著沸騰起來，幾步走到沙發(fā)旁，握住媳婦的肩膀。

    穆冰瑩抓住他的手，“多少分？我考了多少分？文綜三科多少分？”

    她對語文數(shù)學(xué)比較有信心，但是文綜三科不像理科，沒有第二個答案，政治歷史地理的答案都太玄妙了，尤其是政治主觀題，就沒有唯一的答案，也沒有絕對正確的答案，因此，她一直不敢去預(yù)估自己的成績。

    “你考了486分！甩開第二名80分，斷崖式第一！”郝從云的語氣比穆冰瑩自己還要自豪，“冰瑩，你是真的厲害，政治和歷史都得了滿分，你被扣的分?jǐn)?shù)全是在地理試卷上，你這文科狀元含金量非常之重啊！”

    穆冰瑩激動的情緒一頓，眼神不敢置信，“政治歷史滿分？地理被扣了十六分？”

    聽出穆冰瑩語氣中的錯愕，郝從云在電話里笑了，“可不是，我們社長聽到后都驚住了，文綜三科相比較而言，地理得滿分的幾率反而要大一些，結(jié)果你地理扣了那么多分，歷史和政治居然得了滿分，社長當(dāng)時就嘆氣了，說早知道這樣，報社就該安排你出去多走一走，我打聽過了，你的錯題很多都錯在當(dāng)?shù)孛袼咨稀！?/br>
    穆冰瑩深呼吸幾口氣，聽到這答案，心里沒有過多糾結(jié)，反而有些釋然，“我結(jié)婚前幾乎一直待在穆溪村，地理是考的全國范圍知識，不是只有粵省，錯了也正常，有些路該走還是必須要走，否則怎么會有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樣的古語呢，郝老師，謝謝你，當(dāng)初在村里，也是多虧了你和沈老師指點，今天我的政治和歷史才能得到滿分。”

    “這都是你自己的天賦和努力，滿分作文即便是我和沈老師，當(dāng)年也沒寫出來過，對了，你的英語成績也考到了95分以上，外語不算總分，我剛才沒和你說。”

    “謝謝郝老師。”

    “不客氣，對了對了還有，社長和老總編都準(zhǔn)備親自去給你道喜，這不是訪談，他們都知道你的性格，你看你什么時候有空，去你家里，或者來報社小灶都可以。”

    “還是去報社吧，郝老師，麻煩你幫我謝謝二位。”

    “行，你先忙，我來安排。”

    穆冰瑩一掛上電話，整個人就被顧長逸抱住。

    她嚇了一跳，人還在暈著，就感覺到脖頸里有一道溫?zé)崃魈剩w心頓時軟了下來，揮了揮手讓趕過來的羅慧走開，抬手抱住他，撫著他的后背，“我們倆順序是不是顛倒了，不該是我抱著你痛哭流涕嗎，你把我的戲都給搶了，我接下來怎么辦。”

    顧長逸抱緊媳婦，不斷親吻她的頭發(fā)，當(dāng)?shù)弥眿D真的得了省狀元那一剎那，除了高興驚喜，心里立馬就被nongnong地愧疚填滿，她這么有才，上輩子卻一直待在家里，當(dāng)家庭主婦養(yǎng)孩子，至死都默默無聞。

    甚至他還以為她不喜歡讀書，不喜歡看書。

    “你快把我的頭勒斷了。”穆冰瑩扒拉他的手，呼吸新鮮空氣，看他這么激動，她也生氣不起來，“二弟得省狀元，你表現(xiàn)得挺淡定的啊，有了一次心理準(zhǔn)備，我再得一次，你不是應(yīng)該習(xí)以為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