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病美人原配[年代] 第30節
這些書,她本來就打算在結婚前燒掉,現在親都訂了,是到了把這些書毀尸滅跡的時候了。 想到這里,穆冰瑩心里難免沉重。 坐在床上,一直等到院子里沒動靜了,堂屋的燈熄滅了,她才站了起來。 出去端了一盆熱水進屋,沒有馬上擦洗,她把門栓緊,走到床邊把席子拖到地上,掀開床板鉆進去,把稻草堆里的箱子拖出來。 剛才她媽已經說了,打了棉花就會找人到她這屋縫被子。 到時候起碼三五個人,萬一席子被拿下來后,有人閑得去掀開床板,看到里面的箱子,就完了。 所以穆冰瑩打算天不亮就把這些書拿到后山燒掉。 但在燒掉之前,她想把這些書再從頭到尾看一遍。 這些書是她的青春,是她的思想,是她的夢和遠方。 再最后重溫一次,從今以后,再也不去想。 …… 一夜未眠,知道嫂子早上要去娘家,當天色還是一片灰暗時,穆冰瑩悄聲進入廚房,拿了火柴,又抓了幾把稻草塞進籃子里,而后回屋提起箱子,打開耳房后門,往后山奔去。 全村靜寂,雞籠子里的雞都還在沉睡,沒有任何躁動的跡象,薄霧蒙蒙的后山更是萬籟俱寂。 穆冰瑩沿著羊腸小道上山,穿過草叢時,鞋子與褲角很快被花草上的露水沾濕,她沒有直接往平時躲藏的巖壁里去,而是先拐到北后山墳場,隨便找了一個墳堆,點燃稻草。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 她是感覺那個巖壁中間就算燒東西也不會有煙傳出來,就算有那么一絲絲味道隨風飄下去了,村里人現在都還在睡覺,不會有人跑到后山來。 但是凡事都有萬一,所以以防萬一,先跑到墳場這邊燒了一把稻草。 這樣就算有人起床了,看到山上有煙霧,有燒東西的味道也不會跑上來,因為這是村里人的默契。 前些年破除封建,不允許大cao大喜喪之事,喜事可以一切從簡,甚至不辦。 但是穆溪村重視宗族,重視祠堂祖宗,老一輩從小到大都是接受著這樣的思想長大,無法真正做到不祭祖,不燒紙。 尤其當沒做這事的時候,晚上做夢夢到祖宗,白天生活遇到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怪事,就會不自覺往是不是沒給祖宗送錢而導致,而后整日整夜寢食難安。 誰都會遇到這樣的狀況,所以村里人就形成了一種默契。 誰想燒就到后山偷偷燒一下,看到的人都裝看不見,不去管不去問,畢竟都是同族人,北后山墳場里葬的都是同族祖宗。 穆冰瑩看著稻草燒完,踩滅了火星,以防被風卷走,在山里引起火災,然后拿起箱子,往南邊巖壁走去。 來到了老地方,穆冰瑩想起曾經躲在這里看書的點點滴滴,不想讓心思變得很沉重。 將稻草鋪在地上,打開箱子,將書籍一本一本拿出來。 “呲啦”一聲,火柴燃燒起來,穆冰瑩拿起一把稻草點燃后,放到草堆中間,火勢越燒越旺。 她先拿起了飛鳥集,本以為已經做好了準備,調解好了心情,沒想到一拿起來這本書,眼淚便瞬間涌上來,漲得眼眶發酸,一片模糊,心情沉重到谷底。 穆冰瑩狠了狠心,直接將書撕爛,將殘破的紙張丟進火堆里,火舌瞬間吞噬書頁,眨眼間書頁便被燒得焦黑枯黃,一如記憶里的樣子,燃燒的灰燼也如之前一般飄到她的腳邊。 那一次,穆冰瑩只是剛體會到什么是死如秋葉之靜美。 這一次,對于這句話感受更深刻。 因為這些年,她逐漸懂得了這句話的前半句,什么是生如夏花之絢爛。 她曾在無人知道的地方,思想因這本書,瘋狂自由生長。 現在,又在無人知道的地方,讓那些思想隨著這本書一起死于烈焰。 飛鳥集的消逝,帶走了她對恢復高考的希望,帶走了她對文學的憧憬,帶走了她藏在心底的抱負,帶走了這么多年的等待。 無聲無息。 穆冰瑩抬起手背,抹掉眼角的眼淚,拿起下一本書,繼續撕碎。 其實有很多話想對這些書說,但是時間不允許,天已經露出魚肚白了,耽誤下去只會把人吸引過來。 萬一被人發現了,不但她自己萬劫不復,還會連累全家人。 “你在燒什么?” “啪嗒!” 書本落在地上。 穆冰瑩渾身血液頓時凝固住,心臟驟停,頭皮發麻,耳朵發出陣陣嗡鳴。 短短兩三秒,她感覺自己去鬼門關走了一圈。 用著最后的理智去控制聽力,去聽周圍的動靜,萬籟仍然俱寂。 她抱著一絲希望緩慢轉頭,希望剛才是自己幻聽了。 當轉過頭來,看到面帶笑意,單手撐在巖壁上的男人,穆冰瑩感覺心臟被人砸了一錘子,接著又被一只大手緊緊扼住,難以呼吸。 熟悉的悶痛與昏厥感傳來,她用力咬了下舌頭,讓成倍的疼痛支撐自己,不要昏厥過去。 醒著還能搶救,暈過去再醒過來,將會直接進入地獄。 “出去。” 顧長逸笑意一頓,“啊?” 他早起把車上的雞拿下來遛了一圈,看雞有點蔫不拉幾,不好天天找老師要糧食喂雞,便趁著跑步訓練的時候,繞到這邊來,他記得后山這邊長了很多可以喂雞的野草,以前丈母娘天天上來采。 走到這邊后,遠遠看到了媳婦,看她手上拎著箱子走的很快,他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人就消失在草叢里了,偵查了好一會,聞到了燒東西的味道,才找過來。 結果一來,媳婦就冷著臉讓他出去。 口氣極其冷漠嚴肅。 “出去!” 穆冰瑩又加重了語氣,她已經感覺自己快站不住了,心底的擔心快溢出了喉嚨,根本不知道有沒有擋住地下的書,她想應該是沒有的,那么多書堆在地上,憑借她的身體,肯定是擋不全的。 她突然掉頭,把旁邊的書拿起來隨意撕了兩下,往火堆里扔,只要火燒得夠快,男人就抓不著把柄,也不可能沖到火堆里去搶書。 “小心!” 穆冰瑩只顧著蹲下拿書,沒發現辮子差點被火燒著。顧長逸看得心驚rou跳,連忙上前把媳婦拉過來,“你急什么,頭發差點都被火給燎了。” 顧長逸剛說完,余光忽然瞥到火堆旁邊的東西,身體頓住。 穆冰瑩剛站穩,便看到男人眼睛忽然瞪大,瞳孔里充滿了驚訝。 認識這幾天,從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也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像這樣瀕臨失控。 這瞬間感覺自己的心臟掉到了冰窖里,渾身僵硬,肢體再也不聽她使喚。 顧長逸掃向火堆旁邊,就要被火燒掉的書籍,原先只是驚訝,但當他看到箱子里躺著兩塊雞血石印章和田黃石印章,徹底震驚,也徹底覺得不對了。 他連忙端起一旁的大石頭砸向火堆,搶救出里面正在燃燒的兩本書。 看著男人臉上真切的急色,穆冰瑩微怔。 想起兩人結緣的起源,想起兩人的思想是相近的,一想到這里,大腦就如同云開霧散,忽然變得清明。 這個清明只是讓她能夠正常思考,不是要相信他。 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不認親人,不代表他認可這些封資修毒草,更不代表會幫她隱瞞,以后都不會去揭發她。 她也不可能將全家人的命脈,交到他手上抓著。 人心易變,一旦有一天他變了,動動手指就能讓她不好過。 顧長逸把火都滅了之后,余光瞥到媳婦狀態不對,雖然她極力想穩住,但夫妻那么多年,他一眼就看出來她在害怕,連忙將心底的震驚壓下去,佯裝好奇問:“你這些書好好的,燒了干什么?” 穆冰瑩語氣裝得很隨意,“不是我的書,你怎么突然出現在這里,嚇我一大跳。” 顧長逸愣住。 他千算萬算,沒算出來媳婦會是這么個反應,“不是你的書?” “這些封資修的東西,怎么可能是我的。”穆冰瑩在短時間內,迅速將情緒調整好,最起碼能夠維持住表面鎮定,“之前在農場倉庫發現的,不知道誰丟在那里,我擔心又引來不好的事,所以打算偷偷燒了。” 顧長逸這下是徹底愣住了,發自內心想稱贊媳婦的腦子,這回答簡直太完美了! 他要不是跟她生活多年,足夠了解她的反應,就真的被她忽悠過去了。 然而不管心里怎么震驚,媳婦第一重要,不能把媳婦嚇到。 但知道今天就算這樣過去了,媳婦也不會對他放心,除了兩人才剛認識,還有時局原因。 另外,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媳婦把這些東西真的給燒了。 顧長逸大腦快速運轉,想著怎么接這話,才能既讓媳婦徹底放心,又能保住這些東西。 “你讓開一下,得趕緊把這些東西燒了,否則天亮了,村里人看到了會節外生枝,說不定還會去農場里鬧。” 穆冰瑩越說情緒越穩定,知道自己躲過這一關了。 畢竟農場里還有沈聰先生,顧長逸在意他的老師,肯定會讓開,不會讓人去農場里找事。 顧長逸突然彎腰拿起火堆里的書,“現在連看個數學書都不行了?那學校里學什么?” 說完,往旁邊的畫看了一眼,這一看差點把他魂都給嚇飛了。 齊白石! 齊白石的工筆蟲草畫! 雖然還不知道真假,但如果是真的,他媳婦剛才要把這些以后價值幾千萬甚至上億的畫給燒了! 穆冰瑩腳步一頓,她看了看男人手里的書封,又看了看男人的臉,“你說,這是什么書?” “數……數學?”顧長逸臉上出現一抹尷尬,接著理直氣壯說:“這不數數的數么,數學書。” 穆冰瑩仔細盯著他看了一會,“你之前讀書讀到哪?什么學歷?” 顧長逸神色更尷尬了,背脊卻越挺越直,就像是被人問到了最自卑最不想說的點,但又不想讓人看出來他自卑,所以拼命掩飾。 過了一會,突然又垂下雙肩,“我,沒怎么念過書。” “沒怎么讀過書是讀到了哪里?”穆冰瑩沒忘記沈聰夸贊他的話,“沈先生那么有學問,你是他的學生,怎么會沒讀過什么書?” 顧長逸神情沮喪,“他是我老師沒錯,但是我小時候性格不好,覺得人人都想笑話我,認為他教我知識,也是在害我,所以沒認真跟他學過知識。” 穆冰瑩不信,“沈先生說你人如其名,逸才驕悍,軍中絕無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