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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珩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展言這些年里其實不是完全沒有寫過歌。他有不少一分鐘半分鐘的小片段,只是從來沒有精力寫完,也從來沒有給任何人聽過。 江少珩看著一張手寫的譜子,旋律自動地在腦子里成了型,但是才哼了兩下,展言就不好意思地拿走了。 “這個不好。”他還想藏,“我亂寫的。” 江少珩很捧場地夸他:“亂寫都這么好聽?我們二丫也太厲害了吧!” 展言馬上伸腳踹他,但嘴角還是很誠實地上揚起來。吉他就在他手邊,他把譜子放在地上,照著彈了一段,江少珩還沒說什么呢,展言自己已經把譜子揉成一團,作廢了。 “誒,干嘛?” 但是展言只是皺著眉頭搖頭,自己不滿意。這些片段有些寫在譜子上,有些在他電腦里,江少珩陪著他一個一個過,幾乎沒有找出一個是展言現在滿意的。不過江少珩倒是發現,這些大部分都是他們剛分手那半年里寫的。 “很奇怪嗎?”展言莫名其妙地看他,“人只有兩種情況下才想寫情歌,要么失戀,要么熱戀。” 江少珩:“……” 講得還真有道理。 可是這么著,江少珩就更要聽這些歌了,展言怎么攔都沒用。他倒不是因為不想讓江少珩知道他當時的心情,純粹是覺得那會兒在作曲的技巧上還是不成熟,有點丟人。江少珩一首一首聽下去,最后發現一首兩分多鐘的歌,展言甚至填好了詞,打開來的時候是一段他彈唱的錄音。 “什么結局,其實不必想,沙漠的星光,看過了不知道怎么忘……” 展言本來已經放棄了阻攔,坐在地上擺弄他的吉他,聽到電腦里傳出來的歌聲,他也狠狠怔了一下,抬頭跟江少珩四目相對。 “什么抱歉,你也不必講,反正錯和對,最后都是在胸口的傷……” 展言往前傾了一下身子,似乎想伸手關掉。但是江少珩避開了。錄音還在往下播放,展言的詞很含糊,不知道是因為他詞沒填好,還是錄音環境的問題。可是唱得很好聽,吉他僅僅給了幾個基礎的和弦伴奏,旋律全都在他的嗓子里,水一樣流淌,讓人聽著也跟著難過起來。他唱“刺針在我心口開一槍”,又唱“把血輕輕地慢慢地抹在身上,真想問你這樣是不是足夠漂亮”,唱到最后,錄音戛然而止,文件卻還沒播放完,最后半分鐘都是展言的呼吸聲。江少珩非常安靜地聽完,眼睛始終都看著展言。 “這個沒譜子。”展言欲蓋彌彰地低下頭,“隨便唱的。” “嗯,隨便唱的。”江少珩看著他,“但是歌詞都押上了韻。” 展言:“……” 那是他去紋完胸口那個槍眼以后寫的歌,可能是他這幾年寫過最完整的一首。但是他連自己彈都彈不下去,太痛了。后來他刪了譜子,刪了編曲的文件,也刪了歌詞,不允許自己再想起來。到如今,他是真的不記得文件夾深處竟然還埋著這段兩分鐘的錄音了。 江少珩把電腦放下,很平靜地說:“這首最好。” 展言往前靠一靠,仔細端詳他的神情,好像怕他不高興:“真沒譜子,我都忘了。” “我給你把譜子扒出來。”江少珩回答他。 展言倒是不懷疑他有這個本事,只說再挑挑,或者最好還是寫新的出來。江少珩也就沒再說什么。一直到晚上,展言都睡著了,感覺江少珩從背后抱上來,手伸到他的衣服里,輕輕地在他胸口撫摸了兩下。 展言一開始還掙,咕噥著說今天累了,不想做。但江少珩顯然沒有那種意思,他來來去去的,手指只是停留在他紋身的位置上,好像那里有一個真實的傷疤,他能感覺到一樣。展言最后終于徹底清醒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腕,翻過去面對著他。 “我不用那首歌。” 江少珩還是那句話:“那首最好。” 展言卻只是搖搖頭:“我還可以寫更好的。” 江少珩就沒再說話,從枕頭上傾過身,緊緊地抱住了他。展言的臉貼在他頸側,輕輕轉過去,給了他一個吻。 “你回來了。”他像確認什么一樣,閉上眼睛,聞見了江少珩身上的味道,“你回來了。” 他們安靜地相擁了很久,其實這個姿勢并不自然,也不舒服。展言一只手只能屈折在身前,感覺快要麻掉了。江少珩的呼吸聲非常均勻,讓展言以為他已經睡著了。但等他想從江少珩懷里掙脫的時候,那雙手又緊緊地把他抱回來。 “我們去把那對圖紋了吧,”江少珩在他耳邊問,“好不好?” “好,”展言笑了,手指伸進他頭發間,揉了揉他的后腦勺,像哄一個孩子,“你想紋哪里?” “手腕上。”江少珩不假思索地回答,讓展言覺得他應該已經想了很久,“每天彈琴的時候都能看見。” “那我要紋個看不見的地方。”展言咕噥了一聲,“不然影響上鏡。” “嗯。”江少珩點點頭,手伸到他腰上,“這里?” “行,”展言想了想,又道,“我把胸口這個洗了吧。” “不要,”江少珩說,“洗比紋還疼呢。” 他輕輕放開展言,兩個人并排躺在枕頭上,在黑暗中靜靜地凝視著彼此的眼睛。 “我不想一直被它提醒。”展言輕聲說,“已經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