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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言趁他開口之前打斷了他:“不要再費口舌了。” 邵思遠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看著展言:“五百萬。” 展言嗤笑了一聲。 邵思遠:“小言,五百萬對你來說只是九牛一毛……” “是啊,”展言很認可地點了點頭,“但我就是連一根毛也不想給你。” “可是那天你明明說……” “那天是那天。”展言甚至笑了出來,“我說了,讓你在我還愿意給錢的時候開個價,你不開。現在我不愿意了。” 他攤了攤手,一臉“早告訴你了”的表情。 邵思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小言,你別把我逼急了。” “逼急了你怎么辦呢?”展言不為所動地回答他,“告訴我媽?還是發到網上去?隨你吧。” 邵思遠意外地看著展言,似乎不敢相信這是他說出來的話。不可能的,展言最怕的就是這個。之前他也說不怕,但是邵思遠了解他的虛張聲勢,他們都心知肚明,這種事情一旦曝出來,展言就完了。他不可能拿自己的事業來冒這種風險。邵思遠還知道,最近展言的輿情不怎么好,網上都在罵他,所以他看準了這個時候來要錢。但不知道為什么,展言現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好像真的不放在心上了。 邵思遠抓著救命稻草似的:“你還叫人打我!這事兒要是說出去——” 展言似乎不耐煩了:“要說你就快去說。” 邵思遠噎了一下,驚異地盯著他。展言一副很累的樣子,走到扶手椅上坐了下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然你就去報警,再耽擱兩天當心身上傷都好了。” 誠實地講,展言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腦海里有個微弱的聲音提醒他,這么做是不對的,他應該現在就打個電話給陳芳芝,讓她來講價,談談條件,把邵思遠擺平——他甚至不知道陳芳芝以前是怎么擺平別人的,總之他信任陳芳芝有辦法讓邵思遠以后都閉嘴。其實這是最開始他就應該做的事,只是他一直沒有這么做。 可是他把那個微弱的聲音掐滅了。 展言感覺到他還是在生氣,不再是那種發著抖,控制不住眼淚,要跟江少珩大吵大鬧的生氣,而是一種更為平靜的漠然。簡單來說就是覺得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了。展言現在只想安靜地自己呆一會兒,別說是邵思遠威脅要去曝光他,就算這會兒地震了,房子要塌下來,展言都只想安靜地躺躺平,砸不砸死都無所謂。 邵思遠眨了一下眼,突然掉了兩滴眼淚下來。 “展言,”他終于放棄了那個很久以前的稱呼,用一種心如死灰的語調開了口,“我知道你現在看不起我,但我只是沒你這么好的命……” 展言頓了一會兒,抬眼看著他,沒聽懂:“什么?” 邵思遠抬手擦眼淚,手臂一抬就牽動傷處,抽了兩口冷氣才往下說:“當初我沒考上研,我爸媽天天逼著我去考公,不許我跟你玩樂隊,說那是玩物喪志……你呢?阿姨那么疼你,你要什么她都依你,你想唱歌,她就給人送烤腸讓人家聽你唱。你老說我跟她獻殷勤是為了巴結你,說得那么難聽,可我……”他抽了一下,“我是真的希望她能是我的mama。” 展言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邵思遠聲音很輕:“我也是喜歡唱歌的啊!你忘記了嗎?” 展言確實早就忘記了。 “后來編制我考上了,他們又催我結婚。”邵思遠苦笑了一聲,“我是對不起你。但我哪兒敢說實話?現在雷倩把事情都捅出來了,她爸爸跟舅舅說找了人要弄死我,我爸呢,一聽說同性戀三個字,就說我不是他兒子,打死就打死,別到他門前去丟人現眼——可這個女人明明是他們逼著我娶的啊!” 他越說越委屈,眼淚不住地在臉上淌。他就是想不通,為什么這個世界仿佛對他尤其苛責。他上學的時候成績還比展言好,考上了不錯的大學。那時候他們做的賬號小火了一把,他比展言還實際一點,覺得當網紅是沒譜的事,還是踏踏實實地過普通人的日子。邵思遠自問不是什么壞人,不偷不搶,不賭不騙的,本來也應該有一個不出差錯的人生。都說時代已經變了,現在大家都接受同性戀了,可是怎么雷倩一鬧,他馬上就丟了工作呢?邵思遠翻來覆去,只是覺得不平,怎么就逼到了這個程度,怎么就一錯再錯,到現在一回頭,他倒成了罪大惡極的那個人? 他明明只是倒霉,沒生在更寬松的社會,更開明的家庭,也沒有展言那樣一夜成名的運氣。 “你別這么高高在上的,”他憤憤地看著展言,“我要是有你這個命,我也不會到今天!” 展言靜靜地看著他:“說完了?” 邵思遠反而被他的冷漠驚住,不知道該說什么。展言在軟椅上調整了一個姿勢,似是想說什么,可是話到嘴邊,又突然自嘲地笑了一聲。 還有什么必要呢?就算展言跟他說,大明星的日子也不好過,有什么用?這種事情在展言看來就像是另一種版本的短板理論。普通人看運氣,看身邊的環境,看父母看背景看朋友。父母開明,環境寬松,也許就能有幸運的一生。但對于明星來說,永遠只能迎合整個社會里接受度最低的那部分群體。 這樣的話,就算是告訴了邵思遠,也不過是更讓他覺得拿住了展言的軟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