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突然開始講起了自己的事，但展言安靜地聽著，沒打斷。

    “那個導演說了一句話，我印象特別深。他對男主角說，\'做演員，要對自己的角色有孩子般的輕信。\'”莊辛蕊頓了頓，停下來看著展言，見他神情專注，簡直是病急亂投醫了，說得便更謹慎，“我的理解是，演員到鏡頭下面，就要忘記自己，去信任你的角色?！?/br>
    展言總是緊張，甚至會被片場的聲音影響，也許就是因為他心里依然是在“扮演”沈雁臣給大家看，而不是“成為”沈雁臣。

    展言若有所悟，但又不是很想得明白。莊辛蕊的話太玄了，他現在摸不著頭腦。

    莊辛蕊又道：“如果你還是覺得特別困惑，可以試著把你的想法全部寫下來，睡一覺再來看?！彼柭柤纾拔覍懖幌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的時候就會這樣。對你不一定有用，但你可以試試。寫人物小傳也行，試著跟沈雁臣慢慢熟起來吧。”

    言盡于此，確實隔行如隔山，她能幫的也就這么多了。展言本來是拿著劇本來，想跟她再具體聊聊今天的這個戲，但看她說到這份上，又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再打擾她，便起身告辭。

    莊辛蕊送他出去，末了又道：“你還是要去找洪導聊一聊?！?/br>
    展言心道他哪兒敢啊，但還是道了謝。

    回去的時候他一直在心里琢磨那句“輕信”的話，感覺自己更糊涂了，想得太入神，幾乎無意識地掏房卡進門，根本沒往邊上看。

    江少珩叫他：“喂?！?/br>
    展言一個激靈，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才發現江少珩沒在自己屋，就坐他門前的階梯上等著，腳邊放了一個塑料袋，還冒著熱氣。

    展言愣愣的，眨了眨眼看他。主演的待遇好，住的都是獨棟的行政套間，雖說是門對門，也不像普通房間就隔一道走廊，中間還有一小片綠化。門上掛了壁燈，昏黃的光罩成一個錐形，像舞臺上的聚光燈，把江少珩圈在里面。

    江少珩長腿一伸，抓起身邊的塑料袋，站了起來：“去哪兒了？”

    “找莊老師?！闭寡岳侠蠈崒嵉鼗卮穑澳阍陂T口干嘛？”

    江少珩已經走了過來，揚了揚手里的塑料袋，一陣rou香飄了出來。然后他沖著展言笑了。今天展言對著江少珩的妝面看了一天，乍看他原本的樣子有點兒意外，素得過了，眼睛也有點腫，大概是沒睡夠。但是一笑起來，卻有一種莫名的熨帖，把展言皺巴巴的一顆心都燙平了似的。

    他說：“當然是在等你啊?！?/br>
    *

    作者有話要說：

    卷標是樂譜術語，第一卷 意為如歌的行板。第二卷是激動的急板。

    第034章

    聽說展言是去找莊辛蕊講戲, 江少珩沒有任何反應。

    他從來沒跟展言說過莊辛蕊跟他爸的事兒。莊辛蕊整天都在組里，需要交流的時候跟江少珩也是正常交流，展言從來沒看出來過什么。如果他足夠敏銳的話，其實早該察覺到江少珩“正?！钡糜悬c兒刻意。但展言滿腦子都是自己演戲演不好, 根本放不下別的。

    江少珩給他買的燒烤, 展言叼著rou在嘴里, 還跟江少珩對詞。對的還是今晚這段兒，他這會兒全順下來了, 一個磕絆都沒打。

    江少珩笑了：“你這不挺熟嗎？”

    展言拿牙撕下一塊rou，眉頭皺得死緊。rou烤得有點兒老，他嚼得費勁，一臉咬牙切齒。

    他問江少珩：“你第一次拍戲緊張嗎？”

    “不記得了，”江少珩搖搖頭, 跟他嬉皮笑臉，“我第一次拍戲才四個月大?！?/br>
    那會兒是家里的朋友“借”他去演新生兒，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哭。

    展言拖長了聲音“哎呀”一聲：“好好跟你說話呢！”

    “行行行?！苯夔裾J真起來, 想了想才回答他，“不怎么緊張，但是很尷尬。”

    展言直點頭, 他也覺得尷尬。

    “《尋夢記》里是個輕功高手嘛, 我天天飛, 我一飛過去，那些群演都呃！?。【瓦@樣摔在地上, 好夸張?！苯夔襁B連搖頭, “我們尷尬癥見不得這個。”

    展言點頭點得更激動了, 對啊對?。∏f辛蕊講得那么玄, 哪有江少珩這兩句這么切中他的心思。

    “現在紀慕云一驚訝, 我就得嗯？這樣——”江少珩做了一個瞪眼的表情，“我根本就不這樣。”

    這一點展言表示認同。江少珩在現實里其實挺沉靜一個人，展言見過他高興得意，但很少看見他驚訝恐懼，在荒野里拋錨了都沒見他這么瞪過眼睛。

    江少珩：“但洪導就會一直說，你要給我個反應?！?/br>
    展言：“對！洪導也老讓我給他個反應?？晌冶砬槎嘁稽c兒他又說脫離人設?！?/br>
    他們倆還不懂這些“反應”是要演員自己去觀察生活再設計的，如果提到驚訝，江少珩只會瞪眼睛，那也沒辦法。洪開仁看看差不多也就糊弄過去了，沒有時間每個細節都來指導。

    演技好的演員們都不一定惺惺相惜，他們倆倒是爛得惺惺相惜，也算是奇觀。

    展言最后說：“莊老師建議我去找洪導談談，我都不敢了?！?/br>
    “去唄，他有什么可怕的？”江少珩往沙發上一仰，感覺隨時都要睡過去。展言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很明顯的黑眼圈。

    “你是不是覺不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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