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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起身來,睨視眾人,冷嗤道:“朕代先帝守護江山十載,你們只記得朕是女子,可記得朕為天下萬民溫飽辦的實事?可記得朕守護四境、寸土不失的功績?可記得朕開創武舉、讓天下勇士得展抱負的舉措?” 接連三問,問得眾臣啞口無聲。 太平眼眶微紅,一時不知這戲該怎么接下去。 “臣記得!”狄仁杰凜聲回答,對著武皇叩首,“陛下十年勤政愛民,臣都記得。”說著,狄仁杰直起腰桿,“臣愿奉公主為皇太女,穩固大局,同心共創大唐盛世!” 瞧見父親開了口,狄光嗣也接口道:“臣附議!” “臣附議……”太平座下幕僚們順勢而為,今日公主只要坐穩了皇太女之位,他日便是大唐的君王,自有他們施展抱負的機會。 張柬之沉沉一嘆。 狄仁杰回頭看他,沉聲問道:“張公忠的不是李唐么?”說完,他故意看向李顯,“難道張公只忠英王?” 李顯聽見這話,急忙辯解,“狄公此言言重了!” 張柬之皺眉,“狄公何須拐彎抹角地罵老夫呢?”說完,他對著武皇叩首,“陛下既已下令,臣等自當領旨,奉公主為皇太女,承繼宗祧。” 看見張柬之領了旨,其他李唐舊臣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再遲疑下去,真要坐實他們忠的并非李唐,而是英王。 不忠國而忠人,豈能算是“忠”? 后世史官評述他們時,字里行間都會透著“假忠”二字,他們期盼十年,豈能在最后關口換來這樣的結局。 既然英王一讓再讓,武皇圣旨已宣,他們也沒有什么好爭的。 至少,殿下當殿說過——她姓李。 “臣等領旨。” 眾臣齊聲叩拜,一切已是塵埃落定。 當日,未免夜長夢多,武皇將詔令立即張榜天下。得知武周恢復李唐,思唐多年的人們皆大歡喜,瞧見武皇立下了皇太女后,不少受過公主恩惠的百姓們更是歡天喜地。 儲君仁德,雖是女子,卻頗有才干。 雖說有些人心底仍有非議,可殿下入主東宮也算得上眾望所歸,除了殿下是女子這點讓有些人忐忑之外,其他方面他們挑不出一點不好。 冊封皇太女的大典在三月十五舉行,當日整個神都都沸騰了。 兩人穿著冕服站在文武百官之前,依照禮制一步一步地進行著儀式。這是古往今來第一位皇太女,給她戴上冕冠的是古往今來第一位女皇。 冕冠戴上的那一瞬間,太平抬眼看向旒珠后的阿娘,她覺得一切都極為不真實。她有些心酸,可看見武皇眼底隱忍的笑意,她記得武皇說過的話——她說,君王是不能輕易哭泣的。 是的,在這些臣子面前,她必須拿出君王該有的氣度來。 武皇蒼老的手拂過太平的鬢發,將垂下的玉絳捋正,她正在注視的不再是大周的鎮國公主,而是大唐的皇太女,是她將來所有期望的所在。 “望兒事事以社稷為重,以天下百姓為先。” 這是武皇對儲君的期望,那些不能說出來的期望太平知道,她會接過武皇的擔子,繼續走下去。 “兒謹遵母皇教誨。” 太平恭敬一拜,直起腰桿,凜然回身睨視眾臣。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婉兒身上,她嘴角微微一勾,即便垂下的旒珠半掩住了她的眉眼,可她知道婉兒看得見她的歡喜。 婉兒血脈都沸騰著,上一世“皇太女”二字莫過于海市蜃樓,這一世終是在武皇與公主的努力下成了真。 誰說女子生來就要矮人一等?誰說女子不可像男兒一樣君臨天下? 武皇能做到,太平也一樣可以做到。 “殿下千歲。”婉兒微微垂首,與文武百官一起對著太平行禮。她見過公主無數美好的樣子,今日的公主她可以銘記一輩子。 太平明媚地站在那兒,接受百官朝賀,沒有懼色,沒有忐忑,有的只是躊躇滿志,她也有她想實現的道。 終她一生,她要讓大唐出現一個太平盛世。 這是太平君臨天下的征程開始,她與婉兒都很清醒,未來路上還有許多荊棘等著她們斬落,可她們什么都不怕,因為—— “有你。” 這兩個字不必宣之于口,兩人已心有靈犀地想到了一處。 李顯望著意氣風發的太平,說半點不羨慕,都是假話。十余年房州生活,他已經看清楚了自己的能力。回來看見朝堂上那些各懷心思的朝臣,他自忖沒有能力駕馭那些人。他已經四十五歲了,身子時常覺得疲乏,與太平爭到最后,損傷的只有國本。倒不如余生當個富貴閑人,享受太平帶來的盛世江山。若能活到崇茂成年,看見太平禪位崇茂,那他死也瞑目了。 想到這里,李顯忍不住看向了站在太平身側的皇太孫崇茂。終究是他的骨血,眉眼有七分像極了他。 “崇茂,要平安長大啊。”李顯誠心祈愿,他必須承認,這些年太平確實把崇茂照顧得很好,rou乎乎的臉蛋上張了一雙靈動的眼睛,怎么看都是個聰明的孩子。 遠處的飛閣之上,安樂趴在欄桿邊,遠眺遠處的盛事。 她的瞳光中漾滿了羨慕,喃聲道:“若是阿耶入主東宮,他日我也能當皇太女!” “噓!郡主!這話在宮中可說不得!”一旁的婢女聽得心慌,急忙勸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