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候在殿外, 等母皇起身。裴氏, 你且下去休息吧。”太平揮手，示意裴氏退下。

    裴氏遲疑地看了看殿下, 又看了看寢殿外值衛(wèi)的羽林軍，確認(rèn)武皇是安全的，這才領(lǐng)命退下。

    開啟大宮門的時辰一到，便有當(dāng)值的宮人將對外的大宮門打開。太平望著大宮門緩緩開啟, 那個提燈當(dāng)值的宮婢很是眼熟。她仔細(xì)想了想, 終是想起了這名戶婢的名字, 韋團(tuán)兒。

    很快地，便有一人提燈從外走入，借著燈盞的微光, 太平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 正是她的四哥李旦。

    只見李旦與韋團(tuán)兒雙目匆匆一對, 有些情愫不必多言, 便已顯得明明白白。韋團(tuán)兒微微垂首，輕輕地扯了一下李旦的衣袖。李旦快速往她掌心塞了一張紙條，韋團(tuán)兒這才松了手，喜滋滋地捏著那張紙條，目送李旦走向這邊。

    似是覺察了太平的目光, 韋團(tuán)兒趕緊收斂笑意，將腦袋再低了低。

    李旦提燈走近宮檐下，這才注意到候在殿外的這名紅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meimei太平。

    他也不知太平瞧見了多少，便有幾分心虛，“昨晚太平可是歇在宮中了？”不然，太平不可能比他先一步來給武皇晨省，除非昨晚太平就歇在武皇的內(nèi)院閣中。

    太平微笑，“昨晚多喝幾杯，便去上官大人那兒歇了一宿。”

    李旦素知太平與婉兒交好，也沒有多想什么，他又起了一個話茬，“昨日的國宴，據(jù)說辦得很好。”

    氣氛略微有些僵硬。

    太平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與四哥不再像當(dāng)初那樣親密，甚至她還能覺察到四哥對她的戒備。

    “四哥昨日應(yīng)該來的，你是皇嗣，怎能缺席國宴？”

    “太平，四哥的難處你真的不知道么？”

    李旦說完這話，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解釋道：“三郎病了很久，難受起來，就不斷喊阿耶，我豈能離開？”

    太平靜靜地看著四哥，經(jīng)年稱病保命，竟是練就了這樣滴水不漏的說辭。

    “咳咳。”

    殿內(nèi)響起了兩聲輕咳，太平聽得出來，那是阿娘故意咳來提醒他們的。

    太平恭聲道：“母皇，兒能進(jìn)來伺候您么？”

    “進(jìn)來吧。”武皇肅聲開口。

    太平推開了殿門，回頭示意殿外的宮婢們將熱水鹽水都端進(jìn)去，伺候武皇洗漱。李旦縮在殿外，沒有母親點名傳召，他不敢貿(mào)然踏入寢殿。

    武皇坐在床上，太平近身將她扶起，她的余光里沒有瞧見裴氏，疑聲問道：“你把裴氏打發(fā)了？”

    “今日兒想好好陪陪阿娘。”太平說完，親手抱了龍袍過來，給武皇穿上。

    武皇意味深長地笑笑，“無事獻(xiàn)殷勤，說吧，想跟朕討要什么？”

    太平順著武皇的話茬接口道：“真是什么都瞞不過阿娘，兒想請休兩日，去阿娘賜兒的莊子里，賞兩天梅花。”

    “嗯？”武皇側(cè)臉看她。

    太平坦蕩地對上武皇銳利的眸光，“今次國宴，兒事事親力親為，實在是累人。”說著，她撒嬌似的挽著武皇的手臂搖了又搖，“阿娘就讓兒偷懶兩日吧，好不好？”

    “一個禮部就累著了？”武皇愛憐地捏了一下太平的鼻子，“去莊子可以，必須駙馬陪同。”

    太平就知道武皇會下這樣的命令，她故作扭捏，“他一個武官，又不懂詩，陪兒賞梅，要悶壞兒的。”

    提到“懂詩”二字，武皇立即想到了一個人，往日這個時候婉兒已經(jīng)在身邊伺候了，“婉兒呢？”

    太平認(rèn)真答道：“昨晚她貪杯太多，醉得不省人事，今早兒先罰了她，這會兒正在閣中抄經(jīng)醒酒呢。”

    武皇頗是好奇，“罰她？”

    “對，不懂分寸，致使今日頭疼不能伺候阿娘，難道不該罰么？”太平答得一本正經(jīng)。

    武皇卻忍不住大笑道：“罰得好！”婉兒向來骨子傲，昨晚貪杯喝上了頭，導(dǎo)致今日缺了差，太平罰得恰到好處。

    正當(dāng)此時，宮婢在殿門外稟報，“陛下，皇嗣來晨省了。”

    武皇的笑意微斂，“讓他回去吧，好好照顧他家的三郎。”這句話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一直候在殿外的李旦聽得清清楚楚，“養(yǎng)好身子，立春之后便啟程去臨淄吧。”這些個孫兒都軟禁在宮中也不是長法，開春之后，武皇會命人護(hù)送這幾個孫兒去各自的藩地去當(dāng)個富貴郡王。

    如此，一來可以讓天下人看見，武皇并沒有圈禁李唐王孫的意思，二來把這幾個孫兒養(yǎng)在外地暗中監(jiān)控，也可以防止這幾人長大了聯(lián)手起事。

    李旦恭敬地應(yīng)道：“兒領(lǐng)旨。”他如釋重負(f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便快步離開了這兒。

    武皇失望地?fù)u了搖頭，“你這個四哥，真是難擔(dān)大任。”

    太平拿起梳子，為武皇梳理長發(fā)，一邊梳，一邊道：“四哥重情，阿娘也不要怪他。”

    “重情，呵。”武皇自己生的兒子，什么心性她一清二楚。

    內(nèi)侍將朝堂送來的奏疏抱至龍案上，隔著屏風(fēng)對武皇回稟，“陛下，這是今日的奏疏。”

    “嗯。”武皇應(yīng)聲，“退下吧。”

    內(nèi)侍領(lǐng)命。

    太平很快將武皇的長發(fā)盤起，重新整理了一遍武皇的衣冠后，親手伺候了武皇洗漱。

    武皇在龍案邊坐下，她拿起一本奏疏，并不急著打開，側(cè)臉問向太平，“想學(xu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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