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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離兗州平日只須十日, 可她這一程竟是走了半個月,離兗州卻還有半日的腳程。 “快些挪開,趕緊趕路!”婉兒下了嚴令。如今她是武后身邊的紅人,這些羽林將士都不敢低看她,聽她下了令, 便開始清理起山道來。 山中寒意頗重,婉兒已經分不清是因為忐忑,還是因為天涼,她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冷戰,總覺得兗州似是要發生什么大事。 到底是誰一直在攔著她趕赴兗州? 是太平,還是其他人? 婉兒細想上輩子的事,八月越王李貞將舉兵叛亂,豫州離兗州也不遠,萬一有人趁機栽個莫須有的謀逆罪名在太平身上,太平只怕根本來不及辯駁,便成了他人的刀下亡魂。 要快! 哪怕這是一道傷人的賜婚詔書……只要能保護太平無恙…… 只有活著,才有將來。 婉兒越想越急,索性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卷了卷官袍的衣袖,準備動手幫著羽林將士搬動斷木。 這些人實在是夠狠,砍斷十余棵松樹攔道就算了,還在遠處沒有橫木的山道上鑿出了不少橫坑,馬車根本就過不去。 這是鐵了心的不讓她去傳旨! “嘶!” 木茬忽地在婉兒掌心劃出一道血口子,她不禁痛嘶一聲。 羽林將士急聲道:“大人回車上稍待,末將保證,半個時辰之內,必定填平前面那些橫坑!” 婉兒著急,輕咬下唇,“要快!” “諾!”羽林將士哪敢怠慢,領著兄弟們把橫木抬到一邊后,便開始斬枝為鍬,撬動山道兩側的泥土填平橫坑。 婉兒遠望山道盡頭,山霧濃郁,陰沉不堪。 太平。 婉兒只覺心房突然一抽,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不安感瞬間放大開來,像是無數條細線一瞬繃緊了心房,勒得她幾欲窒息。 紅蕊不放心婉兒,急忙抱著大氅跑了過來,把大氅罩上了婉兒的身子,瞧見了她手上的血漬,憂色道:“大人你怎么傷了啊!” “不對……不對……”婉兒哪里顧得手上的傷,緊緊捉住了紅蕊的手,“兗州……只怕要出事了!” 紅蕊也急,可現下大人的傷處還在流血,“大人先冷靜下來,容奴婢先幫大人包扎傷口。” 婉兒心急如焚,如今山道不通,她也沒法子趕去兗州看個究竟。 紅蕊也不知如何勸慰婉兒,她只知道大人從未這樣害怕過,她給婉兒包扎傷口時,婉兒一直在輕顫著。 羽林將士實在是高估了他們二十一人的戰力,也低估了這些橫坑的數量,二十一人埋頭填坑一直填到了天亮的時候,終是可以繼續上路。 只是,他們累了一夜,就算是趕路,腳程也比平日慢了一半。 原本可以正午時分抵達兗州的,最后卻在傍晚時候才趕至兗州城下。 兗州城的氣氛很是不對,日頭尚未落下西山,城門便已關上。瞧見婉兒這隊人馬靠近,城頭守將大聲喝問,“來者何人?!” 領隊的羽林將士仰頭對著城頭上的守將亮出令牌,“末將護送上官大人來此宣旨,速請公主殿下出城迎旨!” 婉兒坐在馬車之中,昨晚的傷處還裹著紅蕊的帕子,她的膝上放著裝著兩道詔令的盒子。這是太平的護身符,也是凌遲她與太平的利刃,看似有兩條路可選,生路卻只有一條。 守將臉色鐵青,對著身邊的副將嘀咕了兩句,只見副將一路跑下了城頭,卻不是來開啟城門的。 婉兒等了半晌,沒有等到城門打開,她忍不住掀簾探出馬車,肅聲問道:“殿下何在?詔令已至城下,為何遲遲不出來接旨?!” “這……這……”守將遲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婉兒仰頭,厲聲問道:“如此吞吞吐吐,這兗州城究竟發生了什么?!”話音剛落,緊閉的城門突然打開,兗州刺史楊瓊穿著官服迎上前來。 “使君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還請使君莫怪。”說完,楊瓊示意婉兒入內說話。 路過城門附近的百姓們探頭往這邊瞄了兩眼,神色異常,說不清楚是哀傷還是憤怒。 “殿下人呢?”婉兒并沒有立即進城,照常理而言,殿下應該早就出城相迎,怎會打發個兗州刺史過來。 楊瓊為難地皺了皺眉,“這個……” “說!”婉兒再喝。 楊瓊也不敢得罪婉兒,她雖只是女官,卻是太后身邊的內臣,她說一句好話,可比其他大人舉薦有用得多。 “公主……公主勾結……” 當婉兒聽見“勾結”二字后,心房瞬間涼了大半,不由得捏緊了懷中的盒子,咯咯作響。 楊瓊根本就不敢抬眼看婉兒,這些話說得心虛之極,只因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實證,準確說,是太平根本就沒有給他留下什么實證。 昨晚那場府衙大火,起得倉促,火焰躥得極快,很快便將府衙吞沒在了火海之中。 “勾結……豫州越王謀反……下官昨晚率兵包圍府衙時……公主自知無處可逃……便縱火……自盡……” “一派胡言!” 婉兒沒有讓楊瓊把話說完,紅著眼眶大喝之后,將盒子遞給了身后的紅蕊,躍下馬車頭也不回地奔入了兗州城。 “快跟著大人,保護大人啊!”紅蕊急忙吩咐左右羽林將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