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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慢走。”裴炎一路送著太平來到府門前,看她的馬車走遠后,不由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隨侍忍不住問道:“大人這是怎么了?” 裴炎淡淡道:“可惜了。” “可惜?”隨侍沒有聽懂裴炎的話,可裴炎也不會把那句話宣之于口。 可惜,她只是公主。 李弘若沒有病死,那是萬眾期待的大唐儲君,是百官們翹首以盼的未來君主,只可惜英年早逝,徒嘆奈何。 李賢若沒有造反,也是百官們信服的太子。他的聰慧,他的精力,像是長安城耀眼的日光,照耀著每個與他見過面的臣工。只可惜,與天后水火不容,終招禍事。 現在的這位新太子…… 裴炎只要想到第一日輔政發生的事,他就憂心忡忡。一個藏著蟈蟈罐子聽政的儲君,日后這偌大的帝國交給他,也不知會變成什么模樣。 可惜,是真的可惜。 倘若公主是皇子,以她今日這樣的眼界,稍加輔佐,盛世可期。 太平去大理寺,一是為了審問那些在長安妖言惑眾的罪犯,二是為了正式拜訪狄仁杰。他可是阿娘未來的左膀右臂,上輩子她雖見過他幾面,卻算不得深交,可因為上輩子從阿娘那邊知曉不少狄公的喜好,這輩子拜訪倒也算得上愉快。 這些罪犯大多是因為胡言天狗食日一事入罪,東宮下了令,開春后全部當街問斬。世上不乏因言獲罪而死的人,當初的上官儀也是如此。全部問斬是一種干脆的處理手段,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在敢胡言。 可狄仁杰把案子查清楚后,發現里面有些只說了天狗食日是兇兆,并未影射東宮,如此重罰,量刑太重。這部分人狄仁杰想輕判,卻礙于東宮令旨已下,他實在不好駁了東宮的令旨。畢竟太子初入東宮就出了這樣的事,若是在這個時候還鬧個君臣不和,他當朝頂撞天子,于大局不利。 太平翻開了幾頁文書,含笑把文書合上,笑道:“此事本宮能辦。” 狄仁杰微驚,“殿下如何辦?” “法外有人情。”太平微笑,將文書放在了狄仁杰面前,“等開朝第一日,狄大人只管把這份名冊呈遞給三哥,本宮會與三哥陳情,他會準了你的特赦之請的。” 狄仁杰微微皺眉。 太平輕笑,“仁君,誰不喜歡呢?”點到即止,“尤其在這個時候,狄大人,你說是不是?” 狄仁杰笑意復雜,“怪不得天后說,殿下若有所請,都要臣全力相助。” 太平愕然,“母后何時說這話了?” 狄仁杰干笑兩聲,“臣還以為殿下知道。” “本宮不知道。”太平的眸光緊緊盯著狄仁杰,想聽他說完。 狄仁杰卻繞了其他的事,“殿下,臣這邊還有幾樁案子,想請殿下幫忙。” “狄大人請說。”太平上輩子就知道他狡猾,他不想說的,太平怎么撬都撬不開他的嘴巴,所以只得作罷。 太平離開大理寺時,狄仁杰含笑相送。等太平走遠之后,狄仁杰心道:“天后,您選擇的是公主殿下么?這條道……難如登天啊……”眸光復雜,狄仁杰走回案邊,打開一本,看了一眼太子的批注,苦笑地合上了折子,放到了一邊。 腦海中忽然浮起了天后重用他那日,私下問他的那些話—— “狄仁杰,你是為君王辦事,還是為天下百姓辦事?” “臣……” “倘若為君王辦事,本宮便只能提拔你到此,倘若為天下百姓辦事,本宮希望你能拋卻成見,不論那龍椅上坐的是誰,一心只為百姓,把天下人的福祉放第一位。” “……” 那時候的狄仁杰尚未領會武后的意思,如今想來,只怕天后那時候開始,便有了那個意思。 “本宮心中有個愿望,想看見大唐盛世的模樣。”那時的武后雙手負于身后,高高睨視于他,“狄仁杰,你可愿幫本宮實現這個愿望?哪怕……荊棘滿路。” “臣愿意!” 狄仁杰還記得那時候自己的回答,倘若今日武后再問一樣的問題,他只怕回答得沒有那么干脆。 他會說—— “容臣,再想想。”也再看看這位二圣的掌上明珠,能不能讓他心悅誠服? 太平在外忙碌了一日,回到東宮時,天色已暗。 天幕之中,碎雪如屑,再下幾場微雪,天便徹底放晴了。長安很快便會迎來春日,她與婉兒的春日不知何時才能到來。 至少在她的羽翼沒有完全展開、不能將婉兒保護得嚴嚴的之前,太平只能克制自己,小心翼翼地保護婉兒。 “春夏。”太平在窗口望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困了,便準備喚春夏去打水洗漱。哪知一回頭,卻發現宜春宮中并無春夏的身影,她竟不知春夏這丫頭什么時候離開的。 “春夏?”太平心中疑惑,一路喚著來到殿門前,“春夏呢?” 幾名候在殿外的婢子相互看了看,當中一名上前如實道:“她往那邊去了。” 太平順著這婢子的指向瞧去,那邊不是玄德門的方向么?這個時候悄悄跑出東宮,定有蹊蹺。 半晌沒聽見太平應聲,婢子恭敬問道:“殿下要派人去尋么?” “不必了,本宮等她回來。” 太平轉身回了殿中,往坐榻上一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