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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br> 婉兒重新倒了一杯。 太平接在手中,并不急著喝,“婉兒你拿著那個空杯子?!?/br> 婉兒拿起空杯子, 定定看她。 “來,坐下?!碧绞疽馑缴磉叀?/br> 婉兒遲疑片刻,還是坐到了太平身邊。 太平執杯移近婉兒,往空杯子里面倒了一些水,笑道:“這叫此消彼長?!闭f著,她明亮的眸光對上了婉兒的,“阿娘越討厭我,父皇便越喜歡我?!甭晕⒁活D,太平壓低了聲音,“太子哥哥正是如此?!?/br> 婉兒似是懂了一些。 “關于太子哥哥的身世,婉兒還記得那個流言么?”太平放下了杯子,肅聲道:“阿娘處理得果斷,卻沒有深究,分明已經動搖阿娘與二哥的母子之情,于大唐而言,皇后與太子失和,絕不是好事??沙冒察o,竟在旁觀阿娘與二哥相斗?!?/br> 婉兒認真地聽著。 “最出奇的,父皇竟是最后知曉此事的人?!碧近c到即止,“婉兒你信么?” 婉兒只覺背心發涼,所謂太子與天后內斗,其實是天子與天后相斗,毀了母子之情,全了父子同心。婉兒心緒復雜地看著太平,她不知道太平是何時看破這些的,可對于年少的太平而言,這無疑是殘酷的。 她記得,天子疼愛太平,那是因為太平只是公主,不可能觸及權勢核心,對天子而言并沒有威脅。也記得上輩子天后疼愛太平,起初只是一個阿娘對女兒的疼惜,是皇室難得的一份真情,可到后來是恨鐵不成鋼,太平弄權卻不夠狠,野心乍隱乍現,從未真正堅定過。天后深知,這樣的人定是成不了大事的,所以越到后來,越是不放心太平,這才交代了婉兒,一定要好好保護太平周全。 父母之愛女,為之計深遠。 可如今,擺在太平面前的是條分叉路口,要么幫自己的父親,要么幫自己的母親。婉兒知道太平選擇了誰,易地而處,姑娘總歸與母親親近些,她也會做太平一樣的選擇。 畢竟,太子一旦登基,照如今的勢頭,一定不會放過天后。 以婉兒對天后的了解,雖說天后如今避讓東都,可長安那邊一定是留了后招的。因為天后從來都不是任人宰割的女人,哪怕那個提刀人是自己的親兒子,她也不會讓李賢提刀抹上她的喉嚨。 太子與天后的這場爭斗,會以失敗終了。天后也不是只謀眼前小利的女人,她選擇把太平推向天子,一定是想給太平鋪路。 只是,李賢就算倒了,太平之前還有兩個哥哥,就算這兩個哥哥也倒了,天子也還有其他的庶出皇子,除非那些都倒了,才有可能輪到太平。自古并沒有哪位公主繼承大統,就算天子的孩子只剩下太平了,群臣也可能在宗室里面選一個皇子繼承皇位。要當上千古第一位皇太女,太平這條路實在是艱難。尤其是第一步,以公主之身走至朝堂上的第一步,難如登天。 婉兒驚覺手背上一暖,原是太平覆上了她的手。 “二哥是父皇攻擊阿娘的刀?!碧秸Z氣平靜,“若是這把刀折了,父皇便需要第二把?!碧捷p笑,“這就是我要走的路,無間地獄。” 這是婉兒第二次在太平口中聽見這四個字,第一次她似懂非懂,這一次她終是懂了。 “地獄苦寒,殿下再往前走,是真的回不了頭了?!蓖駜赫嵝选?/br> “我有想保護的人。”太平笑了笑,目光卻從婉兒身上移開,悠遠地望向窗外透入的陽光。這一世,地獄再苦,她也愿意走下去,只要婉兒能夠歲歲平安。 她緊了緊手,將婉兒握得緊緊的。 婉兒回味著太平這句話的深意,太平似乎在說她,又似乎在說武后。 “我想,婉兒也一樣吧?!碧交仡^莞爾看她,笑意明媚,唇紅齒白,這身大紅馬球衣穿在她身上,是真真的好看。 婉兒難以把目光從太平身上移開,“看來,平日妾小瞧了殿下?!?/br> “婉兒確實……”太平一邊說著,一邊靠近婉兒,“小瞧了我?!?/br> 太平的呼吸聲極近,婉兒不免有些緊張,她知道她另有所指,這會兒只覺腦中空空,不知該往哪里想。 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婉兒必須承認太平就是她的劫,一旦靠近,身不由己,只能沉淪。 “婉兒……” “什么?” 婉兒極力保持著自己的淡然,可心火燃起,心湖已是紅霞漫天。 “我眼睛疼,你給我瞧瞧?!碧秸A苏Q劬?。 婉兒繃直了身子,“請殿下勿動?!闭f完,便準備給太平瞧瞧眼睛。她看得很認真,所以太平眼底漸濃的笑意盡數落在了她的眼底,她知道這次是中計了,“殿下騙人!” “所以才說婉兒小瞧了我??!”太平大笑,心情大好,忽然起了捉弄她的念想,便伸手去撓婉兒的癢癢。 “殿下!別!癢……”婉兒沒有想到太平竟起了玩心,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太平按在榻上,不斷撓癢。 她向來怕癢,被太平這一鬧,豈有不反擊的道理? 太平發現婉兒居然敢反擊,不禁玩興大起,笑聲如鈴,便與她廝鬧在了一起。 春夏候在殿外,聽見里面傳出的笑聲后,忍不住往殿門處挪近幾步,探頭往里面一瞧——山水屏風后,公主與才人倒在坐榻上撓癢為樂,笑聲不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