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涉眼角眉梢都是壓不住的喜悅。

    洛楚余嘴角雖噙著笑，卻始終缺了點溫度，他摩挲著自己的手套，看了看慈祥和藹的封叔，又抬頭看了看封棲梧的房間，垂眸不語。

    倒是吳伯一疊聲地叮囑了林涉好幾句，林涉都乖巧聽著。

    最后，吳伯將昨天給林涉收拾好的東西，讓人搬上了車，才不舍地揮手告別。

    坐在車內(nèi)的林涉也有點鼻酸，封管家見狀，慈祥道，

    “林涉少爺要是覺得舍不得，可以讓司機經(jīng)常帶你回來看看。”

    “嗯。”

    林涉用力點了點頭。

    第109章

    坐在車內(nèi)的林涉有不舍，有忐忑，還有對新生活的希翼，身后的吳伯和洛楚余一直在目送著他，林涉不住回頭。

    擺手告別的吳伯身形漸漸消失。

    林涉抿著唇，不舍的收回視線，封管家注意到林涉低落的情緒，想了一下，故意移開話題，笑著道，“林涉少爺，昨天的家宴有人刁難你嗎？”

    “啊？”沉浸在不舍情緒中的林涉慢半拍的反應(yīng)過來，急忙搖頭，

    “沒有，沒人刁難我，他們?nèi)硕己芎茫疫€送了我很多見面禮。”

    “那，”封管家繼續(xù)笑著問道，“封老先生呢？他有和你說什么嗎？”

    林涉點頭，想起封老先生昨天對他的肯定和關(guān)心，眉眼間不由帶上了絲絲笑意，舌聲音都輕快了很多，

    “他對我也很好，很關(guān)心地問了我最近的情況，又關(guān)心了我的傷，而且，他和和大哥商量好，等我畢業(yè)就把我安排進大哥的公司，做大哥的左右手。”

    雖然封老先生和大哥都讓他改口，喊祖父，但林涉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喊不出口。

    他畢竟不是老爺子的親孫子。

    “進公司？”封管家無意識的重復了一遍，林涉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對，大哥他們親口承認的，不僅是我，二哥昨天好像也被祖父訓斥了一頓，他也要進封家的公司了，不過聽大哥的意思，二哥進公司的時間被放在了一周后。”

    林涉將自己知道的消息慢吞吞的說出來。

    反正也不是什么機密消息。

    封管家像是頗有興趣，蒼老的神情中透著好奇和感興趣，不疾不徐地道，

    “昨天家宴先生一直在擔心您，林涉少爺，不如和我說說昨天家宴上具體的事情吧。”

    林涉自然不會拒絕父親貼身管家的請求，而且，他很快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林涉左手握拳，使勁一錘右掌，開心極了，

    “封叔，不用我說，吳伯早就替我想好了，他就知道你們一定會擔心，所以特地讓我準備好錄像事宜，等家宴結(jié)束后父親看，讓父親放心。”

    看林涉激動，一副吳伯想的太周到的驚喜模樣，封管家沉默了一瞬，才笑著道，

    “吳管家想的可真貼心，有了錄像，先生一定更放心了。”

    “不過我得先想想?yún)遣畬浵穹旁谀牧恕！绷稚媾貞浿鴧遣R走前的叮囑，封管家拍了拍林涉肩膀，

    “先不著急，等下了車之后，慢慢找，東西肯定是被吳管家歸置在行李箱中，到時候讓先生和您一塊找。”

    封管家沖林涉眨了眨眼。

    林涉愣了一下，明白封管家想制造他和父親相處的機會，頓時抿著唇，笑了起來，眼中竟是遮不住的期待和希翼，后面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神情中帶著渴望親近的敏感和不安的忐忑，小聲問道，

    “封叔，父親他……病情怎么樣了？”

    封管家愣了一下，欣慰慈祥的笑容有一瞬間沉重了下去，很快又恢復，道：“先生的情況……大概是不好了，他不讓我告訴你，但我覺得也許你應(yīng)該想知道。”

    林涉瞪大了眼，結(jié)結(jié)巴巴，

    “……不好了，是什么意思？”

    封管家沉默了一會，低下頭，聲音有些干澀，“大概是不能迎來明年的春天了。”

    ——轟！

    像是一把鐵錘狠狠砸在腦袋上，重重敲擊著林涉的大腦，把他砸的頭暈眼花，耳邊翁鳴聲一片，即使早有準備，可胸口仍舊像是喘不過來氣一樣，發(fā)慌的厲害。

    他的父親——會對他笑，關(guān)心他，愛著他，接他回家的父親。

    只剩下短短幾個月的生命了。

    可是，他

    還那么年輕，人生才剛剛過去一半。

    他緊緊抓著封叔的衣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其他醫(yī)院，其他醫(yī)生、國內(nèi)的，國外的，都找過了嗎？”

    少年眼中是不堪一擊的脆弱，此時的他真切的表現(xiàn)出了一個孩子對父父親即將離世的恐懼，封叔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摟住林涉，輕聲安慰，

    “都找過了，沒有用，先生很樂觀，他就是怕你擔心，怕你胡思亂想，才不想告訴你，其實先生已經(jīng)很滿足了，他很高興，在生命的最后這段時間找到你，接回你，做好一個父親的責任，也讓他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生命的延續(xù)。”

    封叔輕柔的拍著林涉的脊背，“先生很坦然的面對一切，他說要給你做一個好的榜樣。”

    可越是這樣，林涉心底就越沉重，越痛苦，靠著封叔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封叔嘆了口氣，推開林涉，給林涉遞了紙巾，

    “林涉少爺，先整理一下自己吧，萬一一會到了，先生看見您這樣，一定會心疼的，要是在知道我違背了他的決定，將事情真相告訴了您，他一定會更生氣。”

    林涉聽話的接過紙巾，整理了一下自己后，林涉抿著唇，抬頭看向封管家，

    “封管家，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他不想讓父親離世，他沒有想像中的那么豁達開朗，能坦然面對親人的死亡，尤其在接受了無數(shù)年黑暗扭曲的養(yǎng)父教導下，讓林涉對親情的渴望幾乎達到了頂峰。

    在黑暗中久了，他會極力抓住自己見過的光。

    封管家被林涉的眼神震動了，他猶豫半天，林涉看出了端倪，緊緊拽著封管家的袖子，緊盯著封叔雙眼，

    急切道，

    “封叔，父親還有辦法，對不對？”

    封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移開了林涉的手，避開他的眼神，搖了搖頭，

    “……沒有了。”

    車輛在平緩的向前開著，車內(nèi)的林涉和封管家兩人都陷入了寂靜中，只有前面的司機在安靜的開著車，林涉一直絞著手，彎著腰，睫毛微顫，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車輛停止后，封管家才拍拍林涉肩膀，小聲道，

    “林涉少爺，我們到了，我知道您很難過，請您一定不要在先生面前表現(xiàn)出來，不然先生一定會擔心的。”

    林涉低低嗯了一聲。

    下車后，能看見封朗已經(jīng)早就在門口等候多時了，多日未見，封朗的臉色蒼白了不少，連唇瓣都帶了點青紫色，看著很不健康

    當看見林涉的身影出現(xiàn)后，他眼中的溫柔慈愛幾乎滴出水來。

    林涉兩步并作一步蹦過去，開心的攙著父親的手，聲音還有點沙啞，“爸，我回來了。”

    封朗喜笑顏開，拍了拍林涉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一個勁地念叨著，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在門口迎接的封朗穿著第一次見林涉時的衣服，可在林涉眼中，以前合身的衣服已經(jīng)空空蕩蕩，大了很多，原先高大健康的父親如今虛弱了很多。

    也蒼老了多。

    看來真的是強弩之末了，林涉依賴的扶著面前的人，心里思忖，難怪這么著急接他回來。

    他做足了被感動的模樣，在努力眨著眼中的水汽，又捏了捏父親的手臂，聲音沙啞，

    “爸，你瘦了好多。”

    封朗卻毫不在意的笑著，揉了揉林涉額發(fā)，笑呵呵道，“老了，人一老，骨頭就會縮，就會變瘦。”

    就連聲音都沒了之前的中氣十足。

    一陣風吹來，將封朗空蕩的衣服吹起，林涉心頭一痛，他趕緊扶著父親往室內(nèi)走，“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現(xiàn)在身體虛弱，吹不的風  ，你在里面等我就行。”

    可封朗沉默半天，卻低低道，“可我想你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在少年心頭卻重千金，林涉吸了吸鼻子，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我就擔心你舍不得回來。”封朗似乎恢復了原先的心態(tài)。

    “怎么會不回來。”林涉皺眉，封朗拂開林涉皺著的眉心，關(guān)心的看著林涉，

    “這段時間，你在那邊住的怎么樣，有人欺負你嗎？”

    林涉急忙搖頭，“大哥和吳伯對我都很好，封老先生也對我欣賞有加，昨天剛為我舉辦了家宴，其他人也很好，送了我好多見面禮，我全都帶過來了。”

    “封棲梧呢？”

    封朗的話讓林涉愣了一下，看林涉反應(yīng)，封朗就知道林涉說的這些人中，肯定包括了封棲梧，他像每一個疼愛兒子的父親一樣，狠狠皺著眉，

    “他是不是為難你了？”

    “沒有，”林涉和封朗保證，“家里有大哥壓著二哥，二哥找不到機會欺負我。”

    “真的？”封朗狐疑地看著林涉，林涉伸出手發(fā)誓，“真的。”

    封朗這才笑了出來，欣慰又自豪，

    “家宴的事你封叔也和我說了，我就知道，你這么優(yōu)秀，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他們給你準備了禮物，爸爸也準備了一份。”

    林涉眼睛唰的晶亮，惹得封朗笑了起來，就連身后跟著他們的封管家面上也帶著笑。

    封朗慈祥地對林涉道：“不僅這些，還有你的房間，我也讓封叔特意給你收拾了一下，你看看有什么喜歡的，或者是需要添置的，都可以直接告訴你封叔，讓他幫你處理。”

    林涉轉(zhuǎn)頭看了封叔一眼，開心的點了點頭。

    “正好你回來，之前我不在，沒人關(guān)心你的身體，現(xiàn)在我回來了，林涉一會封管家?guī)闳プ鰝€檢查，醫(yī)生們開的營養(yǎng)餐也要按時吃，一個好的，健康的身體才最重要。”

    封朗像是想到什么，有些感慨，還有些自嘲，

    “只有在醫(yī)院呆久了，你才知道健康有多可貴。”

    林涉乖巧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