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斂，你在這照顧好林涉，注意手機保持暢通，方便我及時將文件傳送給你。”

    話音未落孔寒已經沒了身影。

    當看到宋斂一個人回到病房后，林涉還有些奇怪，伸頭看向宋斂身后，

    “李老師和孔寒呢？”

    宋斂確認了眼吊瓶里的藥水量，隨后道，“李老師還有其他的事要辦，先回去了，孔寒……他去送李老師了。”

    “哦。”

    林涉點點頭，有些為難的指著李老師專程送來的水果籃，神情極為幽怨，

    “這個怎么辦？”

    宋斂看了眼水果籃，不明白林涉怎么愁眉苦臉的，“既然是李老特意送的，就收下吧。”

    “我不是說的這個，”林涉痛苦的指著水果籃下方的一沓試卷，臉都褶成包子了，“我是說這個！”

    宋斂這才發現李老師居然還塞了一沓試卷，頓時忍俊不禁。

    估計是來的時候沒有準備裝試卷的東西，就順手將試卷塞在水果籃下面了，將試卷抽出看了一眼，宋斂略略挑眉，

    “這些試卷不錯，正適合你，看來李老師是用心了。”

    林涉抽了抽嘴角，“這也太過了吧。”

    粗略看一眼，就大概有十幾張，他在醫院才住多久的院啊，不會連出院都寫不完吧？

    這是什么讓人痛苦的禮物。

    宋斂笑了一下，非常溫和地拿起筆，塞到林涉沒挨針的右手，笑的異常溫暖，“沒關系，抓緊時間寫，能寫幾張寫擊幾張，我檢查。”

    林涉震驚，痛苦，最后還是在宋斂微笑的表情中拿起了筆。

    開始一對一教學輔導。

    與此同時，另一處的茶館內，

    孔寒來到了老地方，私家偵探已經早早在等著了，見到孔寒之后，對方沖孔寒客氣一笑，指著對面，“先坐吧，今天的查到的內容比較嚴重，我建議喝杯涼茶，冷靜一下。”

    孔寒隨手將桌上早已準備好的涼茶一口氣喝完，急性子道，

    “說吧，查到了什么？”

    私家偵探將電腦推過去，緩緩道，“既然你出了大價錢，我們也把活做的漂亮，這是我們在林業文的加密硬盤中找到的一些視頻資料，你可以看一下。”

    說著，他點開電腦文件，筆記本屏幕上立刻蹦出一個視頻，能明顯看出這是監控錄像。

    視頻上是孔寒熟悉的林涉家客廳。

    上次家訪的時候，孔寒去過林涉家，因此還有印象，視頻很多，可里面的內容卻讓孔寒咬緊了后槽牙，目眥欲裂，牙齦幾乎咬出血。

    這些視頻，正是那個人渣虐打林涉的錄像。

    視頻足足有上百個，全部都是關于林涉被家暴的錄像，沉悶的聲音和壓抑惶恐的哀求像針一樣鉆進孔寒的耳膜，大腦，將孔寒的心扎的千瘡百孔。

    可更多的時候，鏡頭中的林涉更像是一個機器人，面對男人不會躲不敢哭，只敢恐懼的瞪大眼，一動也不敢動，渾身僵硬額厲害，輕微發抖，帶著麻木的絕望。

    而實施暴力的男人呢，臉色扭曲暴戾，眼睛發紅，肆無忌憚的對著孩子釋放著暴力與惡意。

    那是能隔著屏幕都能聞到的血腥氣。

    孔寒口腔內滿是血腥氣，眼睛紅的幾欲滴血，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

    “畜生、人渣、敗類、雜碎！”

    孔寒攥緊了拳頭，恨不得將男人從視頻沖扯出狠狠撕碎，啖其血，食其rou，讓他也出嘗嘗被家暴的滋味！

    而這樣的視頻，男人的電腦中足足有上百個，足以想像林涉的痛苦遭遇。

    私家偵探靜靜等待孔寒，其實他在查到這些后，對林文業的厭惡也上升到了極致，雖然他做私家偵探這么多年，也遇見過很多次，但像林業文這種變態，和林涉這樣慘的孩子，也是絕無僅有。

    只能說，有些人看著像人，實則不過是批了人皮的畜生！

    私家偵探直到孔寒冷靜下來之后，才繼續道，

    “根據我們的調查，林文業有觀賞他人痛苦哀求的愛好，所以他才會在電腦中存儲了這么多視頻，完全是為了方便時刻觀看，滿足他那扭曲畸形的心理。”

    孔寒眼睛猩紅，“你的意思是，林文業完全把這些視頻當做戰利品，時時去觀摩？”

    私家偵探點點頭，暫停畫面，指著視頻中的林文業，

    “而且老板，你沒發現嗎，這個人非常擅長洗腦，如果你回去把所有的視頻看完你就會發現，這個人每次打完人之后，都會對這個孩子洗腦，將他暴力的原因施加給這個孩子身上。”

    孔寒猛然想起林涉對林文業不同尋常的維護，他赤紅著眼，盯著對面的私家偵探，“能詳細說一下嗎？”

    私家偵探在聳了聳肩，“可以，根據我們的調查發現，這個孩子，”他指著林涉，“曾經是個孤兒，后來被一位叫做文眉的女士收養，而這位文眉女士的丈夫，正是林文業。”

    “等等，”孔寒突然打斷，震驚不已，“你說什么，你說，林涉是收養的？”

    林涉居然是收養的？

    他一直以為林涉和那個人渣是親父子，才會那么維護他。

    “當然，收養是需要很嚴格的審批的，當初林涉的收養證明現在還能查到。”私家偵探肯定道。

    孔寒從震驚中回過神，還有些恍惚，“你繼續說。”

    “后來，文眉女士車禍身亡，具體的情況已經不可知了，當初的路段監控也因為時間太長而無法得到，再然后林文業帶著林涉搬了家，我暫時也只查到了這里，不過我去打聽的時候，聽說文眉女士對林涉非常好，還有人說文眉女士在出事前已經有了身孕。”

    孔寒之前對林涉的家庭一無所知，現如今在私家偵探的調查中，他才真正觸碰到林涉的曾經。

    原來，林涉以前竟是這樣的嗎？

    “然后呢？”孔寒將這些資料全部消化完之后，才看向對面的私家偵探。

    對面的人喝了口茶后隨手將茶杯放下，拿過電腦，找到其中一個視頻，將其打開，并將進度條拉到后面，放大音量，

    “老板，我建議你聽聽這個。”

    說著，視頻開始播放，里面林文業撒了氣，正假惺惺的半蹲著，替林涉擦拭著冷汗，畫面中的林涉還是個孩子，他瞳孔放大，麻木空洞的神情讓孔寒想哭。

    林文業開口了，聲音清晰的從視頻中傳出，

    “林涉，你要記住，我變成這樣都是你的錯，我本可以擁有一個完美的，幸福的家，對不對，可就是因為你，我的家毀了，我的妻子死了，這都是你的原因，可即使這樣我還是愿意收養你，照顧你，讓你上學，我對你這樣好，你卻還試圖惹怒我，你說，這是不是你的錯？”

    小小的林涉因為林文業的話眼中失去了光澤，在林文業走后，他坐在地上哭了好久。

    哽咽的聲音讓孔寒心頭滴血。

    孔寒牙齒幾乎咬碎，私家偵探給孔寒遞了一杯茶，“喝杯茶下下火氣吧。”

    可孔寒看都沒看一眼，他眼眶猩紅，死死攥著茶杯，“所以，他就是這樣洗腦林涉的？”

    私家偵探沉默點頭，又給孔寒打開了一段，畫面中的林文業俯視著林涉，神情扭曲，

    “你這樣的人也配有朋友？你把我變成了這樣，我的妻子，還有我未出世的孩子，你還記她們嗎？就是因為你，因為收養了你，她才會死，你怎么有資格忘了她們去交朋友，你配嗎？

    你身上背負著兩條人命，你毀了我的家，你應該永遠活在苦難中為她們贖罪，向我贖罪，這才是你人生中唯一的意義，你憑什么可以忘記這些，你就是一個忘恩負義，惡毒的人，你的朋友是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才會被你欺騙，他們都是好孩子，你卻欺騙他們的感情，還有我的妻子，這才多久你就忘了她們，你在試圖離開這個家，你辜負了我的妻子，——”

    林涉逐漸絕望，畫面中的他一邊無聲流淚，一邊道歉。

    可他明明沒有錯，他什么錯都沒有！”

    孔寒想憤怒不甘的大吼，想對林涉說他沒錯，想讓那個無恥的人渣閉嘴，可他進不去，只能痛苦的看著屏幕中的人渣繼續給林涉洗腦，灌輸著他那惡心的思想，

    電腦無比清晰地傳出男人的話，

    “林涉，你害的我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這都是你的錯，所以你不能拋棄我，也不應該怨恨我，你應該對我有所愧疚，應該彌補我，這是你欠我的……你要慶幸你代替我的妻子和孩子拯救了我，讓我重新成為正常人。”

    “你的養母、我的妻子，一定會感激你，你報答了她的恩情，但是你欠我那么多還沒還清呢。”

    監控中的林涉蜷縮成一團，他哭泣著和男人道歉。

    這樣的洗腦一次又一次，一年夫一年，持續伴隨著林涉的人生，像把繩索，束縛捆綁著林涉的心志，也讓林涉越發沉默陰沉。

    絕望和麻木在摧毀他。

    聲音消失了，是私家偵探嗯下了暫停鍵，

    “怎么了？”

    孔寒的聲音如同瀝血，眼底暗沉發紅，聲音嘶啞的可怕。

    私家偵探遲疑了一下，“老板，你沒事吧？”

    孔寒嘶聲扯了下嘴角，可努力了半天也笑不出來，心頭疼的發木，孔寒愣愣看著視頻中蜷縮成一團，默默哭泣的林涉，聲音低啞，

    “沒事，說吧。”

    私家偵探確認孔寒狀態沒問題后才繼續道，

    “根據視頻中透露的信息顯示，第一，文眉女士應該是當年和林涉在一起時遭遇了車禍，懷著身孕的文眉女士為了保護林涉，當場身亡。”

    孔寒點頭，私家偵探接著道，“第二，文眉女士死后，林文業一直在家暴林涉，包括不限于言語控制、精神打壓、身體傷害、心志摧毀等，以此來瓦解林涉的反抗心理，達到徹底掌控的目的，目前來看，他也確實做的很成功。”

    雖然這么說，私家偵探的語氣中是nongnong的厭惡。

    “所以這才是林涉始終愿意維護林文業的真正原因！”

    孔寒終于明白了，林涉為什么會愿意如此維護林文業。

    是因為負罪感！

    林文業將養母的死徹底歸結在林涉身上，他無數次的告訴林涉，林涉的命是養母給的，他會變得暴力是林涉害的，一切都是因為林涉。

    他利用林涉的負罪感和罪惡感去馴服他，控制他，打壓他，圈養他，

    然后，摧毀他。

    強烈的憤怒和恐懼在心底滋生，孔寒全身冰冷發涼，他不敢去想這么多年，林涉是怎么過來的，更不敢想若是他們沒發現，林涉將會變成什么樣。

    他只能緊緊閉著眼，不然痛苦酸澀的哽咽將會沖破喉嚨。

    冰冷的液體從眼眶流出，孔寒捂著臉，可眼淚還是順著指縫滑落，視頻中林涉的每一次哭泣，每一次絕望，每一聲哀求，都像一把利刃狠狠插在他的心臟，攪弄著他的心臟，

    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讓孔寒喘不過氣。

    孔寒想起初遇時林涉亮晶晶的眼和靦腆的笑，還有他笨拙的保護，眼底就一陣一陣的發酸，喉頭像是哽著什么，冷的他發抖。

    私家偵探拍了拍孔寒，“老板，這個電腦送你了，沒有密碼，視頻全在這里了，你斟酌著用，如果有其他消息我會再通知你。”

    反正孔寒給的價錢夠他買幾百個電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