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79節
蘇筠哭喪著臉,顫抖著伸手,斯哈了幾下,手中一下子出現了三個帶血的鐵蒺藜,他手腕一轉,那三個鐵蒺藜,立馬被他甩飛了出去,站在最前頭的三個藍田軍士兵,應聲倒地。 蘇筠收回了視線,看了看那個大坑,神色黯淡了下來。 “烈焰死了。” 烈焰是蘇筠的戰馬,他們一起南征北戰,打過了許多次架。他落下去的時候,還能用長槍扎在坑的邊緣緩沖一下。 可戰馬體積重,個頭又大,馬失前蹄根本沒有辦法自救,直接落入了坑中的陷阱里。 “一會兒,咱們就把它帶回家”,段怡的聲音雖輕,但卻是十分的堅定,好似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蘇筠聞言,重重地嗯了一聲。 見蘇筠無大事,段怡這才放心下來,她看著那獨孤逅的尸體,心有余悸。 若是蘇筠不松手,將長槍拔出來,那被雷劈的可就是他了! “天打雷劈!你們可瞧見了,這老天爺劈的到底誰?” 段怡趁熱打鐵,朝著那鄭鐸看去,“便是上天,都知曉你們藍田軍不過是為虎作倀,做的乃是那逆天行道之事!” “沈青安殘暴不仁,濫殺無辜,隨意便屠人滿門!凌人妻兒!” “鄭將軍,從前你做的乃是保家衛國的大事,是以天助于你。可今日,你瞧見了么?” 段怡長槍一揮,指向了躺在地上,散發出陣陣古怪焦味的獨孤逅。 蘇筠銀色的長槍插在那黑漆漆的尸體上,看上去格外的詭異。 雨水落在地上,黃泥巴泡散了開來,四處都泥濘不堪。 鄭鐸搖了搖頭,他沉著臉看了一眼獨孤逅的尸體,朗聲道,“今日老夫絕對不會讓你過這藍田關!” 他說著,想著曾經聽來的江湖傳聞。 說段怡此人,特別不喜歡美男子,每次行軍大戰,都是按照臉來殺人,頭一個要殺的,都是生得最好看的那個。 今日一瞧,果真傳言非虛,獨孤逅死了。 鄭鐸想著,偷偷的看了一眼天空,心中敲起鼓來。 這當真還是頭一回,天雷劈了他們自己人。 從前瞧著雷劈死對方將領,瞧著對方瑟瑟發抖,覺得自己得罪了神明的樣子,只覺得心中無比暢快。可這回倒了個個兒,卻是讓他亦是覺得驚疑不定起來。 鄭鐸捂住胸口,心道不好。 連他自己都被今日這一出事給鎮住了,何況是其他士兵呢? 兩軍的戰鼓,號角,幾乎是同時響起。 緊接著,鐵騎飛過,濺起了一地的泥水。 步兵們舉著大盾,一步步的有序的朝前行進而去。 段怡拍馬,朝著那鄭鐸沖去,臨到那獨孤逅的尸體旁邊,蘇筠一把拿回了自己的銀槍,刺死了一個藍田騎兵,一躍過到了那匹馬上。 落馬的時候,他疼得一彈起,隨后方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段怡瞧他又活蹦亂跳的,長槍挑飛了藍田士兵,轉眼到了鄭鐸面前。 她瞇了瞇眼睛,長槍精準的朝著鄭鐸的雙下巴刺去,就在還有一尺距離之時,卻是被一把斜里橫插出來的海王叉,一下子擋住了去路。 段怡定睛一看,正是那額前掛著八卦鏡,光著腳丫子的不知名偏將。 “韋猛!”段怡呼喚出聲,將那海王叉一挑,撥開了去。 海王叉想要再次阻攔,卻瞧見巨熊一般的韋猛擋住了他,那巨大的錘子,錘頭比他的腦袋還大,從半空之中,猛的砸了下來。 “早就聽說,江南王手下有個棺材子,英武不凡,天生神力,一錘可以定乾坤。沒有想到,此人竟是已經轉投了段將軍。” 段怡聽著那鄭鐸的話,點了點頭,“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也難怪鄭將軍你身邊無人可用,只能用廢物二世祖,同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海島野人了。” 鄭鐸聞言,心中已經帶了氣,“顧老將軍一生清明,為人忠正,這不知道,怎么教出了你這樣的外孫女。” 他雖然年紀大了,且平時里大戰偶爾靠玄學取勝,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全憑真本事的。 他雖然暗自心驚,段怡半路出家,年紀不大又是個女流之輩,手底下的功夫竟是如此駭人。 可卻是并沒有任何的畏懼。 雖然邪性,但是他絕對殺不了段怡,段怡一時半會兒,也別想要了他的性命。 “獨孤逅乃是沈青安的舅侄,他如今死了,你如何向沈青安交代?如今陳鶴清圍攻京都,你死守藍田關阻攔我們又有何用?” “倒是不如去京都護城,興許能叫沈青安那老兒死得別致一些。” “畢竟我不想陳鶴清,只會死去的大周的那些把戲,什么砍頭毒殺。我卻是不同,我還會切片。保證他頭一片到了閻王殿,后一片還在奈何橋,看遍地府風景。” 鄭鐸聽著,卻是呵呵一笑。 他那白糯米團子一般的雙下巴,抖動了起來,看上去越發的和藹可親了。 “我對燕王十分有信心,京都固若金湯,陳鶴清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不出三日,那河北河南道,亦會姓沈了。” 段怡見他油鹽不進,幾乎沒有勸降的可能,亦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先前她還在想,大周朝的狗皇帝,可真是不會用人。 像鄭鐸這種歐皇,豈能把他放在這里鎮守一個小小的藍田關,老天爺的親兒子都在你手中了,你咋地就不會挾天子以令諸侯,叫老天爺都給你賣命? 她還想著,若是可以,可以讓鄭鐸為己所用,如今看來,卻是可惜了。 段怡想著,瞧著那鄭鐸神色愈發的淡定,心中暗自騰起了不好的預感。 她余光一瞟,卻是陡然發現,在那藍田關兩側綠油油的山體上,不知道何時,突然出現了整整齊齊的一排洞。 每一個洞處,都放著一架投石機,密密麻麻的藍田軍,像是勤勞的小螞蟻一樣,往上裝填著大石頭。 段怡心道不好,大喊出聲,“小心投石機!” 她的話音剛落,那些投石機齊發,大石頭飛了過來。 緊接著,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那山體突然像是動了一般,上頭的泥漿砂石,嘩啦啦的垮了下來,段怡臉色大變,怒吼道,“快退!” 第三一零章 自然的威力 先前屹立在那里,仿佛永遠都攻不破,大不爛的大山,轉瞬之間,變得脆弱無比。 藍田軍為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在那半山腰新掏出來了一整排的大洞不說,還像那么屎殼郎一般,在山體之中,整出了一條道來,偷偷運送弓箭手還有投石機所用的大石頭。 那大洞先前,用樹枝擋住,段家軍的注意力全都被那鄭鐸的離奇運道吸引了過去,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茬兒。 傾盆的暴雨,將泥土沖刷得十分的松軟,那投石機又齊刷刷的用力投擲。 兩相交合之下,山體滑坡就不是奇事了。 段怡腦子轉得飛快,有些懊惱自己個早沒有發現。 “退!快退!山要垮了!”段怡大聲喊道。 那投石機投下的大石頭,飛了過來,不少段家軍將士,都砸了個滿頭,一時之間傷亡慘重。 聽到段怡的吼聲,又感覺到那山體的震動,將士們紛紛慌了神,拔腿就瘋狂地跑了起來。 在這天災面前,哪里還分什么段家軍藍田軍,人都下意識的亂沖起來。 段怡拍著馬,瞧著有一個小兵摔倒在了地上,眼瞅著身后的戰馬就要踏了上來,她心中一驚,伸手一抓,將那小兵拽了起來,甩上了馬背。 那小兵坐在段怡身后,驚魂未定。 在他離地的那一瞬間,馬蹄子已經踩在了他先前躺倒的地方,踩出了一個深坑。 他定睛一看,只見旁邊亦是有一個藍田士兵被擠得摔倒在了地上,瘋狂奔逃的人,一個個的踏上去,很快他便口吐鮮血,沒了氣息。 小兵一陣后怕。 段怡瞧著面色發沉,突然之間,她拿起脖子上的一把哨子,胡亂的吹了一聲。 那尖銳又刺耳的聲音,差點兒沒有將身后的小兵震下馬去。 緊接著,他便聽到,聲音傳來了一陣熟悉的哨子聲。 那聲音有長有短,不同于段怡那仿佛送人升天一般的穿刺聲,這哨子聲有長有短,乍一下聽起來,仿佛雜亂無章,但其實內里大有乾坤。 “是程將軍,程將軍在指揮大家撤退”,小兵激動的說道。 段怡見慌亂的段家軍,像是得了指引一般,開始有序起來,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自打那日在江南道,她弄了以假亂真的大旗擾亂視線,破了程穹布陣大法。 這廝便痛定思痛,嘗試了許多旁的辦法,以避免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這哨音,便是他平時里布陣練兵時的一個新招數,且程穹怕像之前一樣,只要他一個人被斬殺,大軍便亂了套。 于是一共打了三把哨子,他,祈郎中,還有段怡,三人各有一支。 他若是死了,祈郎中上,祈郎中死了,段怡上,段怡死了…… 主帥都死了,那還打個什么勁兒? 沒有想到,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段怡想著,將那小兵尋了一處空隙處,放了下去。 她坐在馬上回頭一看,只見那大山震顫了幾下,完全繃不住了,幾乎是有半個山壁,都垮塌了下來,宛若黃河水決了堤一般。 那投石機連同藏在山洞里的山石,一并滾了下來,在上頭填充大石頭的藍田軍,連呼救聲都來不及,就被那滔天的泥石卷了下來。 藍田軍在關口列隊,背面靠著大山,幾乎被蓋了個正著。 再就是段家軍的前鋒軍,戰鼓擂響之后,深入了敵中,撤退不及的,亦是一下子被吞噬了進去。 段怡四下尋著蘇筠,整個段家軍中,沒有人比她還有蘇筠,以及韋猛更喜歡突擊了。 他們三個都是暴躁強攻型,二話不說,直入敵軍之中一統亂殺,非要踏著人的尸體,殺出一條血路來!平日里這般作風,自是能夠鼓舞士氣。 可這如今,卻是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尤其是蘇筠屁股上還流著血,不知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