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09節
大部分的崔家軍,都囤于蘇州城附近。是以崔子更打到了湖州,崔大郎方才要從軍中叫了程穹同韋猛,領軍馳援湖州,堅守烏程。 段怡想著先前崔子更的話,思緒發散起來。 “雖然崔大郎是江南東道如今的節度使,但指揮蘇州軍的人,乃是程穹的師父周道遠。” 崔子更說到這里的時候,語氣明顯停頓了一下,“周道遠從來都十分的不喜我。” “傳聞他本不姓周,出身某個大世家。家大業大之后,自有紛爭來。周道遠的父親乃是嫡子,卻在斗爭中落敗,導致他也流浪于江湖。” “他輾轉多地,方才定居江南東道,入了我父親麾下。行軍打仗之人,難免喜歡破矩,可是周道遠不一樣,他極其講究嫡庶之分,不喜歡有人打破了規矩。” “雖然時常領兵打仗,但是周道遠本人卻是十分的不喜戰事,寄情于山水。” 段怡聽著有趣,這林子大了,還當真是什么鳥都有。 “周道遠無后嗣,收了四個義子,便是他手下的四員大將。那長子名叫周平安,是個剛出生就被遺棄了的孤兒,是以隨了周道遠姓周。” “這周平安,是個天盲之人。他能掐會算……”崔子更說著,看向了段怡,“說起來,這周平安同老神棍楚光邑還有幾分淵源。” “周平安為了學習玄術,曾經去京城住過幾年。同楚光邑雖無師徒之名,但有師徒之實。” 崔子更說著,又介紹起了第二個人。 “這次子名叫關山。關山武學天賦出眾,得了周道遠的真傳,使得一手好劍法。他驍勇善戰,且又十分的穩重,都說他是周道遠看好的繼承者。” “第三子名叫何一霖。何一霖亦是根骨奇佳,他性子火爆,使的是板斧。第四個便是咱們已經見過的程穹了。” 段怡聽著,若有所思,周道遠的的確確是個厲害人物。 他這四個義子,有能掐會算,能趨吉避禍的;有統籌全局,適合坐鎮后方的;有單兵能力奇佳,適合打前鋒的;更有程穹這樣,適合排兵布陣的。 四子各有所長,互相取長補短…… 這不是因材施教的雞娃界楷模,是什么?孔夫子看了都要流淚啊! 段怡想著,她家小靈機,是嫡子……食鐵獸應該沒有庶子吧…… 根骨清奇不清奇也不知道,rou太多實在摸不到……特長是能吃會睡,大師,還有救嗎? 第一九八章 無法冷靜 段怡見到周大師的那一日,蘇州城下起了濛濛細雨。 遠遠的看著,整個城池上方,像是籠罩了一層煙霧,讓這座南地名城,平添了幾分仙氣。 段怡眨了眨眼睛,蘇州城就在前方,并非是什么海市蜃樓。 周道遠站在城樓之上,看上去有些道骨仙風,比老神棍楚光邑更像是玄門中人。 段怡放眼看去,在他的身邊,站在一個生得十分氣宇軒昂的男子,他頭戴金冠,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鞘是白色的。 “那是我長兄,他的那把劍,跟我的一樣,是玄名大師所鑄造。” 一旁的崔子更解釋道。 段怡嘖嘖出聲,“我算是曉得,你輸在哪里了,你就輸在了臉上啊!” 崔子更同晏先生齊刷刷的豎起了耳朵,這種新奇的論調,他們還是頭一回聽到。 崔子更那張臉,不說貌若潘安,那也絕對是一張十分好看的臉,同輸這個字,是怎么都沾不了邊的。 “甭管那崔大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還是什么偽君子真小人。光看臉,那當真是有浩然正氣,有明君之相,那象征著福氣的大耳朵……也虧得周平安是個傻子,不然的話……” “這會兒他哪里能安穩的站著,早就跪在地上三呼主公了。” 段怡說著,看向了崔子更那張面無表情的棺材臉,“再看看你。便是瞎子跟你面前,都仿佛開了天眼,瞧見一柄巨劍當頭劈來,只能痛呼閻王了。” 段怡說話的聲音不大,那城樓上的周道遠,卻仿佛生了千里耳似的,看了過來。 他的神色十分的平和,一雙眼睛,仿佛看透了世事似的。 段怡陡然覺得,那如來佛祖看孫悟空,大抵也就是這樣了。 晏先生聽著,看了看崔子更的臉,又看向了那崔大郎的臉,不得不說。 段怡說得不錯,崔大郎帶著幾分書生氣,說話做事,都循規蹈矩,為人也很和善,他這么多年待在江南東道,甚至沒有瞧見過一次他發脾氣。 他知道那是個瘋批,可光看表面,旁人不知道啊! 再看崔子更,一瞧便是個心狠手辣,不好相與的。 晏先生想著,湊到了崔子更旁邊,“不如你也笑笑?” 崔子更瞥了他一眼,“留到先生靈堂上再笑。” 晏先生一梗,段怡同祈郎中已經毫不留情面的哈哈笑了起來。 城樓之上的崔大郎見狀,突然朗聲道,“父親若是瞧見你我兄弟相殘,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二郎,我當你那日想差了,方才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顧念著手足之情,想著父親生前,對你寵愛有加,我給了你一條生路。可你竟是不知悔改。” “父親本就將這江南東道留給我了,各位叔伯均是親眼所見。如今你竟然勾結外人,來犯我蘇州……二郎,你就這么想要這江南王的位置么?” “想要到泯滅人性么?” 崔子更抬起頭來,看向了崔大郎。 “許久不見,兄長還是這般會顛倒黑白。父親是誰殺的,你心中最是清楚。” 不等崔子更說完,崔大郎搖了搖頭,看也不看他,背過身去,下了城樓。 周道遠亦是一言不發,跟著離開了。 段怡瞧著,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來你果真敗在臉上。瞅瞅人家,茶香四溢,那張臉日日用茶熏,方才這么入味兒吧!簡直是太能演了……” 崔大郎同周道遠一走,倒是顯得他們落了下乘,不配同他們對戰似的。 段怡注意到崔子更緊閉的嘴唇,哼了一聲,“打仗靠的可不是演戲同嘴皮子,那是真刀真槍真功夫,誰打贏了,誰還是硬道理。” 段怡說著,將手中的長槍挽了一個槍花,拍馬朝前一步。 她慣是打前鋒,又自帶了嘲諷技能,剛一出列,對面的何一霖便迎了上來。 他生了一張娃娃臉,偏生長了一臉的大胡子,一對眉毛呲著,看上去好似無時無刻,不在怒發沖冠一般。 “妖女,你把程穹放了,我便饒你不死。不然的話,叫你知曉爺爺的厲害。” 他說著,像是有意炫技似的,將手中的板斧轉出了花。 段怡挑了挑眉,舉起了左手,“知橋,給我一個大子兒。” 知橋得令,扔了一枚銅錢過來。 段怡頭也沒有回,長槍一拍,那銅錢便朝著何一霖的面門飛去。 何一霖嗤笑一聲,罵道,“你就這點本事?簡直是叫人笑掉大牙!難怪我義父看都不看,便知曉勝負已定。” 他說著,手一拋,于虛空之中抓住了那枚銅錢。 那銅錢一入手,何一霖便覺察出不同來,那錢在手心中不停的翻滾著,像是要將他的手心整個戳穿一般,幾乎是一瞬間,他那因為練武而生滿了繭子的手,便被打出了血來。 何一霖魯歸魯,但卻并非是毫無腦子之人。 他立即放棄了炫耀之意,將那帶血的大子兒,揣進了袖袋里,順帶著將手心里的血跡擦掉了。 今日出戰之前,周平安再三叮囑,叫他一定要保持冷靜。 果不其然,小鬼難纏,這段三娘如同傳聞中一樣,是個喜歡走歪門邪道的。 段怡瞧著,勾了勾嘴角。 “這有人表演雜耍,姑奶奶怎么著也得給點打賞不是?畢竟人家像猴一樣,費盡了功夫,討人歡心。” 段怡說著,鄙視的看了一眼何一霖。 “猴得了賞,都還要作個揖。你這人倒是好,直接揣兜里……嘖嘖,下回賽過猴,姑奶奶給你兩個大子兒。” 去他的保持冷靜! 何一霖腦子一嗡,頓時氣血涌上了頭,他提著板斧,猛得朝著段怡沖來。 坐鎮軍中的關山臉色一變,想要攔他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何一霖怒發沖冠,提著板斧就朝著段怡的面門劈來。 段怡輕輕一閃,避開了去。 何一霖一斧頭剎不住,劈了下去,卻見一柄大錘橫空插了過來,朝著斧柄重擊而去。 何一霖大駭,心道不好,可他這一下使了十分力氣,想要抽身談何容易? 且那斧頭柄乃是木制的,雖然是他精挑細選的,可萬萬耐不住這一錘。 “韋猛!”何一霖怒吼道。 他認識的使錘的人,只有韋猛一人。 第一九九章 各有計謀 韋猛天生神力,乃是真真的老天爺賞飯吃。 平日里兩人對戰,何一霖那都是輸多贏少,更何況這像是鋼鐵一般直腦筋的韋猛,竟然學會了使詐! 何一霖暗道不好,就聽得咔嚓一聲,他那板斧的斧柄,硬生生的被砸斷了去。 巨大的錘風,嚇得馬前腿一軟,跪了下來。 何一霖猝不及防,一個倒栽蔥落了下馬。 他心中大駭,就地一滾,想要逃過揮來的第二錘。 可是剛滾沒一會兒,便感覺胸前一重,段怡的腳已經踩上了他的胸膛。 何一霖怒極反笑,“你使詐,明明是一對一單挑,你竟然讓人幫手!簡直就是無恥至極!” 段怡挑了挑眉,“你這個人,對我有什么誤解,我段怡本來就是這么無恥之人啊!你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