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Sugar 第149節
這兒溫度高, 仿佛就在巖漿邊上, 空氣中還彌漫著金屬粉塵以及水霧,一切的一切都讓陸生感到不適。他站得也最遠,靠在一處搖搖欲墜的管道邊緣, 反問:“這樣不好嗎?” 這回答可讓人不好接。 穆先生蹙眉, 陸生則笑著說:“穆先生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你說你也不是真心當狗的, 布那么大一個局, 所求無非是自由, 對不對?” 回答他的是穆先生毫不猶豫斬下的刀。 連鎖機關被觸發,此處唯一不被影響的就是對這些機關最了解并且是金系異能者的他自己,所以他的攻擊隨心所欲、無所顧忌。 林西鶴和林逝水上陣父子兵,自有他們的默契。沈文心從旁協助,而陸生依然站在高處,不急不緩地說著話,“我之前在想,為什么是霧城?在箬桑小鎮和雪嶺迷宮,人類都是自食惡果。那棵樹,與其說是在蓄意報復,不如說,它只是隨手拍死了一只只在耳邊嗡嗡作響的討厭的蒼蠅,對它而言,不值一提。可霧城的情況不同。” 陸生身體虛弱,所以聲音也不大,在打斗聲中顯得隱隱約約,但卻直指人心。 “它原先住在紅河灘,為了報復人類,竟搬到了迷霧森林。這可是上門尋仇。它是怎么知道,在紅河灘獵殺鷺鳥的是霧城人?” “是你告訴它的。” “是你在促成這一切。” “你催化了它的憤怒,將怒火引到霧城,再通過金四柳把鷺鳥寶石的事情甩到臺面上……”陸生越說,病色越濃,無神的眼睛里,卻好似有光芒在閃,“你從來沒有低估這座城里的人的智慧,箬桑小鎮、雪嶺迷宮,你知道一切過往都會被逐漸翻開,所有人都會知道,這是來自那棵變異植物、來自大自然的報復,是人類自己給自己招來了災難……然后……” “這些人,為了保護自己和同族的安危,哪怕知道人類才是罪魁禍首,仍然會想辦法消滅異類,對嗎?” “這不是個人的仇怨,也不是個人能左右的事情,不是是非對錯,是必須——” “砰!”穆先生一刀斬下,周圍的金屬如同流動的狂瀾向林西鶴和林逝水襲去,又被洶涌的水流沖開。 他面色沉凝,抬眸看向陸生。 陸生逆著光,精神系異能發動,在瞬間侵入他的精神海。那句句話語,猶如最鈍的刀、最扎心的箭,奮力撕扯。 “這個時候,只要你滲透進霧城的高層,控制他們、煽動他們,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去誅殺它,激化矛盾,它就會徹底陷入憤怒,跟人類不死不休。你知道它很強,不會輕易被殺死;人類一定會失敗,但不會永遠失敗,他們卑劣、但他們總是很頑強,所以最終的結果一定是——人類贏得了勝利。” “變異植物死了,你重獲自由。” “這里面究竟會死多少人呢?” 陸生的聲音越來越輕,嘴角帶著笑,緩緩吐出四個字:“無需在意。” 鈍刀終于割斷了神經。 穆先生的嘴角流出血來,面色沉凝,眸如深潭,卻有風云涌動,“你就算把一切都猜透了,也無濟于事。就像你說的,這不是個人的仇怨,也不是個人能左右的事情。”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變異植物的事情已經被擺到臺前。你不殺它嗎?你不怕霧城之事再度重演嗎? “大局為重,不是嗎?”穆先生笑著,隨手抹掉嘴角的血跡,“當你在這里跟我廢話的時候,也許,事情已經進展到最后一步了。” “那可不一定。”林西鶴說了從剛才到現在的第一句話,蒼白的臉上沾著血,破掉的領口露出數字刺青,手里扛著槍,滿臉不耐煩和冷厲殺氣,“我說你們從剛才開始就叨叨叨的,煩不煩人?” 不知道反派死于話多嗎? 什么陰謀詭計不用告訴我。 老子很聰明。 自己猜得到。 下一秒,他調準槍口,對準了穆先生,扣動扳機。沒有子彈的能量槍,直接用能源石中最貴的黑晶做動力源,一發就價值千萬。 不差錢,就能轟他個爽。 “砰!砰、砰!” 這已經不能算是槍,這是炮了,林西鶴毫不猶豫地一通掃射,讓穆先生都下意識全力防御。什么金屬的堡壘、殺人的機關,全都給它轟沒了。 再順手一發打穿了后面的墻壁,林西鶴抬眸看向陸生,“還不走?” 此刻距離約定的十五分鐘時間,還剩最后的一分鐘。 林西鶴用火力壓制,換來撤退的機會,而姜魚那邊,仍然沒有頭緒。時間緊迫,她的額頭上也沁出了汗,但越是這個時候,姜魚的表情就越鎮定。 她站在高臺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前的一切跟前一刻好像沒有什么變化,唯有那個吊著的傀儡因為迷宮內不斷引起的震動而微微搖晃。 難道……是自己想差了?自毀機關就在這顯眼之處? 姜魚不是沒有檢查過多面體和傀儡,她并不自負,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刻,謹慎才是正確的。可她確實沒有在上面找到什么特別的機關,也沒看到需要用到鑰匙的地方。 鑰匙是個障眼法? 傀儡拉著鐵索?牽絲傀儡?要不把鎖鏈砍斷試試? 姜魚凝出長刀來,蹙眉望著鎖鏈,腦子還在飛速運轉。就在她提刀要斬下的剎那,她又忽然停住。 不對,還是不對。 砍斷鎖鏈釋放傀儡確實算一個可以嘗試的辦法,也有其寓意在,對于穆先生這樣喜歡故弄玄虛的人來說,是有可能做出來的,但不應該這么簡單。 那如果反其道而行呢? 她又看了眼時間,來不及了。 電光石火間,姜魚下定了決心。她手腕一甩,變刀為鉤,迅速鉤住傀儡用力往下拉。隨著傀儡被拉動,它身上的鎖鏈也被拉扯、繃直。 姜魚仍沒有停,按照正常的情況,要么鎖鏈被扯斷,要么傀儡被“車裂”。因為傀儡身上的鎖鏈連接著各個地方,有墻壁、天花板,也有金屬管道、欄桿等等。 隨著姜魚的動作,最短的連接著高臺欄桿的一條鎖鏈被迅速扯斷,緊接著又是幾根。可與此同時,連接著墻壁的那根竟被拉長了! 墻里還有鎖鏈! 姜魚眸光微亮,才發現鎖鏈跟天花板、墻壁的鏈接處,并不是鎖鏈的起點。它只是偽裝成焊在那兒的樣式,實則里面還有。 至于欄桿、管道處的鎖鏈倒是真的只有那么長,是做出來的另一重障眼法。 如果姜魚剛才只是簡單地把鎖鏈全部斬斷,把傀儡放下來,恐怕永遠也不會發現這點。 思及此,姜魚不再遲疑。此時機械傀儡已經被她拉到了高臺上,她迅速抓住它,幾個起落,便帶著它從高臺上一躍而下。 隨著躍下的動作,從墻里、天花板里延伸出來的鎖鏈被不斷拉長。機關轉動,齒輪咬合,無數的機關好似在剎那間被啟動,而后在姜魚帶著傀儡即將墜地的剎那,又戛然而止。 鎖鏈到頭了。 機械傀儡也穩穩地站在了地面。僅剩的鎖鏈仍然拉扯著它,將它的身體擺出了特定的姿勢。只見它朝向南方,一只手前指。 姜魚順著它抬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是樓梯下方的陰影處,一個逼仄角落。 她快步過去,比對著手指的方向,抬手在墻壁上仔細摸索,終于發現了暗門。她心中一喜,用異能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不足書本大小的暗門,看到了鎖孔。 這鎖孔恰好能跟她拿到的其中一把鑰匙匹配。 姜魚又看了眼時間,十五分鐘,正正好。 她再不遲疑,將鑰匙插進鎖孔里,“咔噠”一聲,鑰匙轉動,自毀機關即刻開啟。可就在這時,姜魚的心中警鈴大作。 這不是自毀機關帶給她的危險預警,而是來自背后! 姜魚霍然轉頭,就看到傀儡鏤空的胸膛里,正探出一個蛇頭。它足有成年男子小臂粗,長長的身體還纏繞著鎖鏈上,翹起的尾巴有著特別的形狀。 響尾蛇,是那條蛇群里發號施令的王! 它張開大口,將代表傀儡心臟的那顆紅寶石吞下。殷紅的信子如同人類般舔著嘴唇,冰冷豎瞳看向姜魚,仿佛又看到了一個新鮮的可口的獵物。 “嘎啦嘎啦……”它搖動尾巴,發出信號。 作者有話說: 。 第171章 崩塌 ◇ ◎走了◎ 機械迷宮開始了崩塌。 毀滅的號角一旦吹響, 就沒有再停止的可能。其效果就像釜底抽薪,亦或是在精密的儀器上抽掉一枚螺絲釘,看似不起眼的一個小動作, 卻能帶來連環崩塌。 這崩塌是由內而外的, 起始之處就是中樞。 鎖鏈自鏈接處斷開, 傀儡終于重獲自由,可緊接著,所有的機關都開始卡死, 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齒輪攪動的聲音。這個影響到了那個,那個又影響到了別的,堅硬的鋼管被崩斷了, 本不該被觸發的機關被觸發了。 巨大的鐵球從上一個房間掉落, 砸穿天花板, 又將銀河走廊里停泊的小船砸成兩半。天花板上的金屬傘也掉落下來,液態金屬順著墻壁、地板的縫隙繼續往下落, 奔流如九天銀河。 蛇群躁動。本該如散兵游勇的蛇, 卻展現出了令行禁止的執行力,循著響尾蛇的召喚,從各個縫隙涌進中樞, 那密密麻麻全是蛇的場景, 看得姜魚都脊背發寒。 這要是被圍困在內…… 姜魚當機立斷,打破中樞的地面,在蛇群包圍之前, 直墜而下。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逃出去, 而不是殺蛇。 與此同時, 迷宮外。 蘭舟聽到里面傳來的巨大動靜, 神色微變, 終于道:“準備接應!” 小公主早就摩拳擦掌,只等他這句話呢,同時也止不住疑惑,“確定嗎?怎么剛才不動,現在就動了?” 蘭舟言簡意賅,“這是經驗。” 之前不進去,是因為里面有動靜,但動靜不夠大。林西鶴也并未向外傳遞緊急訊號,所以他要沉得住氣,按原計劃行事,不可擅自行動。他得相信自己的隊友。 但一味按計劃來,那就叫不知變通。什么時候該動,什么時候不該動,絕非紙上談兵能夠得來,靠得就是一次又一次積累下來的經驗。 此時又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迷宮內部傳來,震得迷宮外那條街上的傳音器,都發出了震顫的清音。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小公主也沒心思好奇萬洲的事了,目光緊盯著前方,就見那如同堡壘的迷宮頂部開始冒煙了。 鍋爐房發生了二次爆炸,把頂上都崩出一個洞來。 彼時姜魚剛從蛇群的包圍中再次突圍。這些蛇簡直無孔不入,你以為逃離中樞就能沖出包圍圈?不,你掉下去了,發現下面窩著一條更大的蛇。 那巨蛇盤在房間里,把整個房間都給占滿了,而它鼓起的小腹里隱約可見一個人形的凸起,還在微微起伏。姜魚本可以趁著巨蛇還未完全反應過來,當頭痛擊,再趕緊逃離,但看到這凸起,她沒辦法完全置之不理。 瞬息之間她已經做出了決斷,抬手便從虛空中抽出燦金長刀,一刀劃開蛇腹。鮮血流淌的同時,濃重的腥味撲鼻而來,與此同時一個被黏液包裹的小老頭也從里面滾了出來。 是那個假大師! 姜魚來不及去探他鼻息,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蛇群已經跟上來了。她迅速抽刀為鞭,卷起大師,避過巨蛇的攻擊。 好一陣纏斗,她才帶人重新闖出去。 幸運的是假大師還活著,只是中了蛇毒陷入昏迷,看著不大好。不幸的是,帶著這么一個傷員,前有崩毀的機關,后有蛇群追擊,姜魚簡直就是在跟死神賽跑,片刻都不得停歇。異能頻繁使用得身體都開始發出警報。 鍋爐房爆炸來得猝不及防,劇烈的沖擊波裹挾著被震碎的鐵片直直地拍向她,饒是她及時召出金屬護盾,也被震得吐了血。鋒利的鐵片更是劃破了她的脖頸,好在只是一點皮rou傷,沒有傷及大動脈。 她半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氣,空著的那只手貼著金屬的斷墻,異能全力發動。周圍的金屬造物,無論是墻壁還是鐵片亦或是什么齒輪、管道,都在金屬元素的不斷共振下,改變形狀,如同層層疊疊的山巒拔地而起,擋住余下的沖擊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