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Sugar 第135節(jié)
她平靜得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也是直接告訴柯航,不要白費力氣。她拿起匕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柯航叫住她,“北岸詩會,不是一個以殺人為樂的組織。但是霧城事件,會死很多人,甚至有可能已經(jīng)死了很多,就在這座森林里,為了探尋真相而死。對于我來說,這些死去的人,跟你的弟弟沒有什么區(qū)別,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受害者。” 季小夢轉過身來,聽到“弟弟”這兩個字,她拿著匕首的手不由握緊,目光銳利地掃過柯航的臉,卻仿佛撞上一堵堅冰。 兩人無聲對峙。 良久,季小夢道:“柯組長,這里不是城市。” 柯航蹙眉,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季小夢繼續(xù)道:“如果你要尋求真相,就要丟掉你作為人類的身份和立場,明白自己也跟這座森林里的一根草、一只小動物一樣,沒有什么區(qū)別。” 語畢,季小夢毫不猶豫地往外走。柯航仔細思忖著她的話,有所觸動,但距離真相還是隔著一座山,無法抵達。 沉默片刻,他撲滅篝火,緊跟著走了出去。 霧城的醫(yī)院里,第二道消息也到了,它來自更遠的陽城。 蘭舟打了電話到霧城附近、萬洲暫時設立的聯(lián)絡點,那邊再將消息傳到霧城,中間廢了些功夫,所以耽擱到了現(xiàn)在。 如果說“雪嶺迷宮”四個字,只是讓大家產(chǎn)生了一些聯(lián)想,真相仍如鏡中花水中月,無法觸摸。那么蘭舟傳回的消息,就讓姜魚終于有了一種觸摸到真相的感覺。 周亓帶隊去西南小鎮(zhèn)勘察時,從小鎮(zhèn)的廢墟深處挖出了許多骸骨。他們當時就覺得這骸骨的數(shù)量多到不正常,現(xiàn)在看來,西南小鎮(zhèn)跟雪嶺迷宮的情況可能差不多。人都死了,傷亡極大,且只有寥寥幾個幸存者。 西南小鎮(zhèn)、雪嶺迷宮,再到如今的迷霧圍城,這是某種延續(xù),是同一系列的事情。那么將這時間跨度長達百年的三件事串聯(lián)起來的,是什么呢? 那棵樹。 蘭舟的消息里說,他在陽城找到的西南小鎮(zhèn)的幸存者,畫過一棵很特別的樹。而霧城這邊,一致認為霧里的那種特殊的異能元素來自某種變異植物,而這種元素,曾經(jīng)在雪嶺迷宮里出現(xiàn)過。 變異植物。這是最終的答案。 如果這個答案是正確的,那姜魚就有了一個極度糟糕的猜測。她看向林西鶴,林西鶴的眼神告訴她,他好像也有同樣的想法。 一旁的ddl心如擂鼓,他不知道這兩人的表情為什么突然變得很可怕,好像發(fā)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了,“怎、怎么了嗎?” 姜魚:“你要聽嗎?” ddl又愣住,他該聽嗎?所謂的真相、內幕,那些原本是他這個平凡社畜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東西,是他該去觸碰的嗎?他是不是該離開? 可是…… “來都來了。”ddl緊張忐忑還有點興奮。 姜魚莞爾,來都來了,多么樸素的人生哲學。她也并不覺得ddl有什么不能聽的,在她的觀察里,這位資深社畜有著非常好的心態(tài),而作為霧城的一份子,他也有權去追求真相。 她再次看向林西鶴,目光灼灼,“無窮猜想。” 林西鶴接上,“第十三條。” 姜魚:“這個世界上,存在三級變異的植物。它具備自己的思想,能自由行走、交流,它真正地活著。” 與此同時,陽城郊外。蘭舟捏著手里的燙金請柬,隔著車窗望向前方的純黑色科技堡壘。這是三大能源公司之一桓天動力的繼承人,人稱小樊總的樊黎的私宅。 偌大一座如同堡壘般的房子,矗立在赤土上,周圍沒有任何相鄰的建筑,甚至連棵樹都沒有,風格獨樹一幟。 蘭舟完成任務,本來已經(jīng)打算離開陽城了,但在離開前,他收到了樊黎的邀請,讓他到這里參加派對。 仔細思考過后,蘭舟還是來了。 檢查通過,門衛(wèi)放行。 飛行車緩緩降落在門前的停車場上,待蘭舟和隊友下車,走出地上畫好的停車框的范圍,那停車位就開始自動降落,進入地下停車場。等到蘭舟回頭望去,眼前哪還有什么車,只有荒蕪赤土。這很難不讓人去想,地下究竟還藏了多少東西。 小道消息說,樊黎手上有著名軍火制造商肯迪公司的股份,不知真假。作為出了名的對照組,林西鶴有多廢物,樊黎就有多厲害。 至于剩下的那個能源公司,遠在海外,繼承人是位杰出的女性,一向對海這邊的兩位男士不假辭色。 收起紛雜思緒,蘭舟出示邀請函,在門衛(wèi)恭敬的注目禮下,走進了那座黑色堡壘。讓他和隊友都有些意外的是,門衛(wèi)并沒有讓他們解除武器。 要么,樊黎非常托大,要么,他確實沒有絲毫惡意。 一個穿著侍者禮服的人前來為蘭舟引路,他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二十六七,身材高大,看著像是個練家子,但腳步又有點虛浮,透著詭異的違和感。 更違和的是,這么一個高大的漢子,竟趁著別人不注意,對蘭舟嬌俏地眨了眨眼。 那一瞬間,蘭舟汗毛都豎起來了。他覺得樊黎是不是有什么陰謀,腦子不受控制地自動播了八百集宮心計,最終卻從對方那張越看越眼熟的臉上,得到了正確答案。 原來是你啊,霧城小公主。 作者有話說: 。 第153章 雨 ◇ ◎不如歸去◎ 深夜, 姜魚和林西鶴從醫(yī)院離開時,特地看了眼時間。 此時此刻,距離霧城陷入靜默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一天。在那短暫又漫長的二十四個小時里, 這里發(fā)生了許多事情。平凡的生活被打破, 開局看起來并不怎么順利, 但無數(shù)的人在努力、在戰(zhàn)斗著,哪怕有傷亡,也沒到一個失控的地步。 現(xiàn)在金四柳和笑臉猴都已經(jīng)死了, 城外又有大批的增援以及萬洲駐守,看起來情況在越變越好,可事情真的會那么順利嗎? ddl已經(jīng)由五分隊的人護送著離開了, 他跟著姜魚和林西鶴太過危險, 還是回去找他的鵝更安全一些。 姜魚站在醫(yī)院門口, 望著外面的濃霧,蹙眉道:“你覺不覺得有點不對勁?” 林西鶴神色平靜, “死的人太少了?” 路過的人聽到這話, 不由側目,林西鶴卻面不改色,因為他說的是實話。如果真如他們猜測的那樣, 西南小鎮(zhèn)、雪嶺迷宮, 再到如今的霧城事件,是一脈相承的,那么霧城的傷亡確實少得不正常。 西南小鎮(zhèn)和雪嶺迷宮可以算得上是“無人生還”了, 幸存者寥寥, 可霧城呢? 就算三個地方的情況不同, 前兩者出事時, 都可以說是處于一種與世隔絕的狀態(tài), 霧城則不一樣。就算被迫靜默,它也沒有真正與外界斷了聯(lián)系,這上面的差異足以導致結局的不同。 可姜魚仍然有種不妙的預感,林西鶴亦然。 林西鶴的直覺甚至比姜魚還要強烈,因為他有超感。今夜的霧比昨夜還要濃,真真正正的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而霧中的那種特殊的異能元素,也變濃了。 如果說昨天還是蒙蒙細雨,今天就是鵝毛大雪。 醫(yī)院門口是亮著燈的,燈光散霧的效果,也比昨晚要差。兩人從燈光里一路走進濃霧中,林西鶴仔細感知,驀地又伸出手去,手掌攤開向上。 “下雨了。”他感知到手上接住的細小雨珠,抬頭看。 “這么晚了,防御指揮總署的人應該沒有在搞什么人工降雨。”姜魚也抬頭看,“是霧變成了雨?” 林西鶴收手,用手指捻了捻那水珠,“這里面異能元素的濃度過高了。” 一場雨開始襲擊霧城。 起初,那看起來只是一場雨,但很快人們就發(fā)現(xiàn),這哪里是一場普通的雨,分明就是魔法攻擊! 人類的身體要比其他的變異動物脆弱得多,在異能方面,也無法自然進階。而野外的動植物大多是沒有什么系統(tǒng)的進階方法的,積累得多了,自然就進階了,方式簡單粗暴。所以當那些特殊的異能元素席卷全城,動植物加速變異,甚至出現(xiàn)大規(guī)模暴走時,人類卻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 這是一個飯喂到嘴邊,還需要特定的方法來進食的種族。智慧讓他們成為了自然界的霸主,但這無法掩蓋他們本身足夠脆弱的事實,現(xiàn)在,問題就出現(xiàn)了。 人體是無法直接吸收空氣中的異能元素來使自己進階的,這百年來,大家也早已習慣了空氣中異能元素的濃度。 打個比方,這就像人類賴以生存的氧氣濃度,過高、過低都不行。環(huán)境一旦發(fā)生變化,慢慢適應還行,卻絕不可能驟然改變。 現(xiàn)在的情況很明顯就是——過高。 而且是某種特殊的、效果是催化的異能元素的過高,它原本還只是飄散在霧里,對人的影響不是很大。現(xiàn)在直接凝成雨落下,淋到雨的人異能開始變得不穩(wěn)定,甚至失控,身體也逐漸出現(xiàn)其他癥狀,頭痛、發(fā)燒、乏力、狂躁等等。 恰似某種無法根治的病癥——基因崩潰。 林西鶴的母親明卉就死于這種病。 接二連三的噩耗從城市的各個角落里傳來,巡邏隊火急火燎地全城通知,不要淋雨、不要淋雨、不要淋雨。 而當他們在奔忙中,再次看到墻角上的“快逃”二字時,堪稱觸目驚心。 姜魚的心也不靜,抬頭看向林西鶴的側臉。他蹙著眉,臉色蒼白,唇色也很淡。 她告訴自己這只是重傷的表現(xiàn),但隱憂驅使著她,第一時間把林西鶴拉到了避雨處,再以最快的速度找來了傘。 可當她把傘帶回來,看到蹲在街邊屋檐下,身上好像沒沾到多少雨水,臉色卻比剛才更蒼白的林西鶴時,心跳還是像漏了一拍。 林西鶴背著一個廢物的名頭背了二十幾年,人人都以為他只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但其實他不是。只是因為父母的基因都太過強大,以至于兩者對沖,造成了他只是個普通人的假象。 此時此刻的林西鶴,像狼退化成了一只大狗,在等著別人把他撿回去。姜魚撐著傘在他面前蹲下,忍不住抬手拂去他鬢邊垂下的發(fā)絲,輕輕捧著他的臉頰,問:“難受嗎?” 林西鶴卻還有空開玩笑,“我好像體會到了陸生的感覺。” 異能攻擊對林西鶴無效,除非強到金四柳那個程度,量變達成質變。但嚴格來說,此時的雨并非異能攻擊。 不是攻擊的“攻擊”,反而對林西鶴造成了影響,因為他有超感。 他對異能元素的感知太過靈敏了,身體就像時刻在高速運轉的cpu,有過載的風險。如果是平時還好,可現(xiàn)在他剛經(jīng)歷過一次大戰(zhàn),受了不小的傷。身體和精神上的損傷都太大,在如此充沛的異能元素的沖擊下,超感就反而成了他的累贅。 這不就像陸生一樣么?破敗的身體,強大的精神系異能,最終會不可避免地導向崩壞。 不過難受歸難受,三十歲的林西鶴在姜魚面前,又找回了一點年少時的英雄情結。他站起來,神色自然地從姜魚手中接過雨傘,撐過她的頭頂,說:“別擔心,暫時還沒事,比起我——” 姜魚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城外。 周亓和藺南正在攔截變異生物的最前線。 凡是霧籠罩的地方,都下了雨。大雨傾盆,周亓穿著雨衣,蹙眉看著眼前在不安躁動的獸群,嘴唇緊抿。 這雨來得太不湊巧,破壞了他的很多布置。本該被驅離的動物又開始徘徊,恐怕不會再“聽話”地離開。 最重要的是,他們這邊也有減員,因為這里根本沒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 “接下來恐怕是一場硬仗了,但我想再試試。”周亓道。 語畢,他也不等藺南回答,再次將手抵在唇邊。清越的哨音響起,時而如同鳥鳴,時而如同野獸的長嘯,一聲聲,傳入雨中。 他像是在安撫,躁動不安的獸群也確實稍稍安靜了下來。可雨依舊在下。 周亓神色肅穆,哨音傳遍的同時,綠色的木系異能也逐漸在他的指間散落。沁入地底,化作嫩芽破土而出,再如同海浪般抽條,朝著獸群而去。 他的異能,是溫和的。 在夜與霧的籠罩下,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為獸群指引著方向,好似在說: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藺南始終伴隨他左右,因為周亓無法分心,此時的他防御力極低。萬洲的五分隊,也是唯一一個副隊長的戰(zhàn)斗力比正隊長要強的。 在這樣的下雨天,藺南或許還可以算作萬洲的最強者,因為他的異能是雷電。他抬頭看了一眼,掌心已經(jīng)氤氳起了電光,蓄勢待發(fā)。 雨下的最大的地方,當然還是迷霧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