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老太爺去醫(yī)院。”他道。

    醫(yī)生和傭人們這才魚貫而入，發(fā)現(xiàn)林玉恩只是一時受了刺激暈過去后，便給他戴上呼吸機，收拾妥當(dāng)后轉(zhuǎn)運至醫(yī)院。

    四組組員看著人被抬出來，連忙給組長吳明打電話。

    “組長！人被送去醫(yī)院了！”

    “死了嗎？”

    “好、好像沒有？”

    “那沒事了。”

    片刻后，林逝水也離開老宅。本來他還要去一趟林氏，被馮叔勸住，“今兒個大雨，也讓大家早點下班吧。林氏那邊或許還有記者蹲守。”

    林逝水這才打消了念頭，閉著眼靠在后座上，“回家。”

    飛行車轉(zhuǎn)了個彎，駛向了林逝水在內(nèi)城的居所。

    說是家，其實家里只有他一個人。入戶的花園是女主人在世時打理的，如今花還開著，人卻不在了。這房子也不大，至少比起老宅、比起林錦心的大別墅，要小得多，暖黃的燈一到入夜就開著，在這大雨磅礴的日子里，透出一絲暖意。

    林逝水卻沒有急著下車，揉了揉眉心，沉默幾秒，這才走進屋里。如同往常一樣，他對著屋子說了一聲“我回來了”，把外套脫下掛在玄關(guān)，又換好了拖鞋，并不需要誰來伺候。

    房間里飄來了菜香，家里的阿姨已經(jīng)做好了菜在等著。那是馮叔的太太，他們經(jīng)常一起吃飯。

    可今天，房間里卻響起了一道聲音在回應(yīng)他，“哦。”

    林逝水一怔，循聲望向沙發(fā)。因為沙發(fā)是背對著他的，所以他只看到了高出沙發(fā)背的一個后腦勺，還有一顆在他手上上下拋飛的……大橘子？

    “小鶴？”林逝水詫異。

    “你那什么表情？”林西鶴這才回過頭來，“在老宅里罵得不爽快嗎？”

    “怎么突然回來了？”林逝水失笑。

    “想回來就回來了。”林西鶴端的是滿不在乎，順手又把橘子拋給他，“噥，孝敬你的。”

    林逝水接住，但對這橘子抱有很大的懷疑。上次林西鶴拿橘子孝敬他的畫面還歷歷在目，這次……

    誰知林西鶴說：“你未來兒媳婦買的。”

    桌上其實還有一大袋橘子，姜魚這么體貼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只給一個，也太寒磣了。林逝水心中微暖，忍不住問：“人家答應(yīng)你了？”

    這話就不好聽了。

    林西鶴垮起個臉：“不吃還我。”

    作者有話說：

    爸爸罵人專場。

    第108章 飛艇 ◇

    ◎我喜歡一切好看的事物◎

    林西鶴在家里吃晚餐時, 姜魚在麻倉撿到了一只“流浪小狗”。

    當(dāng)時她也剛出門回來，還沒進家門呢，突然聽到樓上傳來水滴的聲音。她上去看了看, 就看到林稚堂坐在四樓的樓道里, 渾身濕漉漉的, 頭發(fā)上都在滴水，抱著膝蓋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可憐。

    看到姜魚的剎那，林稚堂渾身僵硬。但姜魚絲毫沒有提及林家的事情, 沒有問他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兒，只是很平常地問：“怎么不進去？”

    林稚堂身后就是他為了來麻倉抱大腿買下的新家，他癟了癟嘴, 心里的委屈突然冒出來, 啞著嗓子說：“門壞了。”

    幾個小時前他離開老宅, 不知道該去哪兒，便鬼使神差地跑到了麻倉。想進門, 卻發(fā)現(xiàn)門壞了, 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是個異能者，其實完全可以暴力開門，但負面情緒如排山倒海而來, 讓他只想就這么坐著。一坐就不知道坐了多久。

    此刻見到姜魚,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別過頭想躲開她的視線，卻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林稚堂立刻窘迫得耳朵都紅了, 捂著口鼻, 卻又止不住噴嚏。

    姜魚的表情看起來沒什么波瀾, 語氣平淡卻也溫和, “跟我下去吧。”

    林稚堂張了張嘴, 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或者說有沒有資格在這時接受姜魚的好意，如果小叔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可姜魚已經(jīng)徑自轉(zhuǎn)身往樓下走了，他猶豫再三，還是跟了上去。

    走到姜家門口，看著屋子里透出的那點光，他的眼睛里有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渴望。

    客廳里，姜珍珍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看到他被雨淋得那么慘，登時母愛泛濫，一疊聲地叫他趕快去洗熱水澡。

    浴室里有應(yīng)對漫長雪季的全套烘洗設(shè)備，等林稚堂洗完澡，他那身濕了的衣服也已經(jīng)洗干凈并烘干了。穿好衣服出去，姜珍珍又給他遞上一杯姜茶。

    姜女士就愛漂亮后生，不論男女。

    席間姜珍珍對林稚堂噓寒問暖，姜魚也沒多說什么。有她在，三個人的晚餐也很熱鬧，甚至沒有多少尷尬。

    林稚堂感覺自己那顆冰冷的心又活了過來，等到姜珍珍回房休息，他看著在廚房里泡茶的姜魚，一時有些出神。

    姜魚回過頭，兩人四目相對，林稚堂慌忙移開視線，頓了頓，又忍不住抬頭問：“你們……都知道了嗎？”

    “什么？”姜魚對他的態(tài)度既不熱絡(luò)也不冷淡，好像他就只是樓上新搬來的鄰居。

    林稚堂怔怔地看著她，“太爺爺也牽扯在我爸的案子里，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如果說我爸是為了林家的財產(chǎn)一直在演戲，那太爺爺……是為了我嗎？”

    姜魚：“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林稚堂目光執(zhí)拗，“難道不是嗎？”

    “不要覺得自己那么重要，年輕人。”姜魚從廚房里出來，微笑著把茶杯遞到他手上，“大人都有各自的目的，而他們最常用的一個借口就是為了孩子，畢竟這不需要付出任何撒謊的成本。”

    林稚堂被杯子入手的溫度燙了一下，目光追著姜魚，語氣開始急切，“可這一切都跟我脫不了關(guān)系——”

    姜魚回頭，“確實。”

    林稚堂語塞，沉默片刻，他又問：“小叔……他恨我嗎？”

    姜魚迆迆然在沙發(fā)上坐下，反問：“作為受害者，心里有恨不也是應(yīng)該的嗎？”

    林稚堂被連扎兩箭，剛剛恢復(fù)紅潤的臉色又有點發(fā)白，但他什么都沒辯駁，只是垂著頭看著手里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過這時，姜魚又道：“不過他應(yīng)該是不恨你的。”

    林稚堂霍然抬頭。

    姜魚微笑：“我剛才說過了，不要覺得自己那么重要。林小先生，你忘了嗎？你現(xiàn)在還是個連春大都沒有考上的、需要家教補習(xí)的高中生。恕我直言，你這幾天已經(jīng)缺了很多課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林稚堂滿臉恍惚。她說的好像很對，讓他的心能從那巨大的負罪感和現(xiàn)實的破碎感里稍稍掙脫出來，可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他怎么還有心情讀書學(xué)習(xí)呢？

    “我……”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現(xiàn)在的你，并沒有能力去解決那一系列事情，不是嗎？”姜魚支著側(cè)臉看他，長長的頭發(fā)從肩頭滑落，笑語盈盈，“而且你放心，如果他真的恨你，他不會放過你的。如果你真的做了錯事，也會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林稚堂：“……”

    這真的是在安慰我嗎？

    姜魚卻不再跟他多話了，隨意揮了揮手，就下了逐客令，“如果你暫時還想不通，不如先把你小叔布置給你的家庭作業(yè)做完，實在不行，趁現(xiàn)在年紀小，還能回家找mama。畢竟要是做得不及格，他不會恨你但大概率會很嫌棄你。”

    “我就不多留你了，畢竟我跟你小叔才是一國的。”

    林稚堂被毫不留情地趕出去，站在門口，傻了一樣。過了片刻他回過神來，抬手抹了把酸澀的眼角，回頭看著緊閉的大門。

    良久，他回到樓上，直接用異能□□，緊接著便是一夜難眠。

    翌日，果然是個大晴天。

    春城的天氣總是這樣，喜怒無常。推開窗望出去，地上哪還有半點雨水的蹤跡，只覺得艷陽高照，適合曬被子。

    麻倉，一下子成了被子的海洋。

    林稚堂迷迷糊糊睡了兩個多小時，就被陽光叫醒了。他捂著額頭晃了晃腦子，只覺得里面都是漿糊，還有點淋雨的后遺癥——頭痛。

    可頭雖然痛，今天的林稚堂比起昨天的林稚堂來說，眼神要堅定了些。草草洗了把臉，林稚堂換身衣服出門。

    在交作業(yè)前，他要去一趟立心醫(yī)院，去直面自己的父親。

    昨晚他沒有開車過來，就從48街走到外面去打車，誰知剛走到街口就看到兩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剛開始他還不敢認，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才確定——那是他小叔和姜魚。

    他們一塊兒從black sugar出去，他那個牛逼轟轟的小叔不光給姜小姐打傘，而且換了一身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打扮。頭發(fā)也像是仔細打理過的，每一根頭發(fā)絲都像是花了錢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兩人像穿著情侶裝！

    夏天已經(jīng)到了，今天又是個大晴天，所以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輕裝上陣。姜魚和林西鶴也不例外，都換上了復(fù)古風(fēng)的休閑襯衣。一個如同夏日玫瑰，林稚堂還從沒看到有人穿大花色的襯衣會這么好看，下面配著半裙和白色的休閑鞋，長長的卷發(fā)綁著同樣是復(fù)古風(fēng)的絲質(zhì)發(fā)帶，耳朵上垂下兩朵琺瑯彩小花，靚麗又摩登。

    另一個倒仍是黑色系，全身上下其實沒有過多的裝飾，但林稚堂第一次看他穿風(fēng)衣以外的衣服，瞇起眼仔細瞧，還能發(fā)現(xiàn)那黑色的襯衫上其實有暗紋，領(lǐng)口敞著，扣著皮帶——還挺悶sao。

    林西鶴發(fā)現(xiàn)他了，但他沒有理，一手打著傘一手插在褲兜里，步履從容。片刻后，還沒打到車的林稚堂就看到不遠處飛艇升空，掀起一陣羨慕的議論聲。

    他呆呆地看著那架他纏著老媽纏了很久都沒能買到的飛艇，悟了——可能他真的不重要，可能小叔真的不恨他，因為小叔根本沒空理會這些。

    今天的小叔，看起來會很快樂。

    讓人忍不住羨慕。

    與此同時，飛艇上。

    飛艇很大，跟飛行車比，大概就是以前的汽車跟游艇的差別，因此每次起飛都必須跟航空局進行報備，且沒辦法停在麻倉，只能停在附近的付費停車場。這一流程被馮叔代勞了。

    林西鶴昨晚用一袋橘子換來了林逝水滿冰箱的食物和酒水飲料，全都搬到了飛艇里，他就是現(xiàn)在帶著姜魚去流浪，在短期內(nèi)都不必擔(dān)心食物供給問題。

    飛艇上還有姜魚提起過的查理狗，一個比人還大的查理狗玩偶，讓姜魚這么矜持的美女都忍不住想把整個人埋在它懷里。

    她又回頭看向駕駛座上的林西鶴，“你是什么車都會開嗎？”

    林西鶴隨手拿起旁邊的墨鏡戴上，帥哥不回頭就會很酷，“嗯。你不也一樣？”

    姜魚是春大特戰(zhàn)組出身，連復(fù)雜的戰(zhàn)機都能開，別說一輛小小的飛艇。聞言她并不否認，笑著走到林西鶴旁邊坐下，說：“你之前好像還問我是不是喜歡打籃球？”

    兩人去八中時，曾經(jīng)碰到一群打籃球的少年。林西鶴借著籃球的是想更了解她，但被人打斷了。

    林西鶴：“那你喜歡嗎？”

    姜魚趴在椅背上，眉目含笑，“喜歡啊。但我喜歡的不是打籃球這項運動，而是喜歡看打籃球的人。”

    林西鶴挑眉，“誰？”

    姜魚：“眾多不具名的……帥哥？簡而言之，我喜歡一切好看的事物。”

    那眾多不具名的帥哥又是誰？

    林西鶴真的很難不在意這句話，又意識到，姜魚好像在跟他敞開自己了，末了又想——還好，我不丑，戀愛還談得上。

    作者有話說：

    去約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