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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Sugar 第77節(jié)

    姜魚跟林西鶴一路尋訪舊日的蹤跡,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找到了那個賣手串給他們的老婆婆。老婆婆就住在賣手串的低矮小門臉的后面, 她精神頭不好, 所以有午睡的習慣, 兩人上門時,她正坐在搖椅里打盹兒。

    她不方便開門,所以整個家里唯有那扇門是可以遙控的科技產(chǎn)品。姜魚和林西鶴走進去時, 因為門框太矮,林西鶴還低了低頭。

    老婆婆的家就一個房間,房間里唯一照得到一點光的地方就擺著搖椅。她坐在搖椅里, 膝蓋上蓋著厚厚的牡丹花色的毯子, 毯子下空空蕩蕩, 已經(jīng)沒有腿了。

    姜魚來時特意在街上買了容易消化、存放時間長的東西,還有泡的花茶和一塊小蛋糕, 讓林西鶴拎著, 當做上門禮。老婆婆著急地擺手推辭,但看到那塊小蛋糕時,眼神里又多了一絲懷念和欣喜。

    “這些東西就是附近買的, 沒花多少錢, 而且這是我們的規(guī)矩。”姜魚示意林西鶴把東西放下,笑著安慰她,“花錢買消息, 天經(jīng)地義。”

    老婆婆聽完他們的來意, 久久沒有說話, 末了才長嘆一聲, 說:“我確實記得她, 她那孩子如果還活著……應該也老大不小了。原先在麒麟橋,像她這樣的人也不少,誰也不知道她生的孩子是誰的,但她沒生之前就有點不清醒了,后來就更加不清醒。她說自己的孩子是那個人的,可也得有人信啊。”

    姜魚:“那個孩子呢?”

    老婆婆:“也就饑一頓飽一頓地長大了,以前哪有現(xiàn)在講究,能跑能跳就能去干活了,也不用上學。要是他媽能等他長大,或許還有機會去看個病,誰知道那年冬天就掉河里去了,沒救回來。那孩子當年幾歲來著?人老了記不大清了,反正也不大,剛開始他媽死的時候,還能看到他,后來慢慢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在當年的麒麟橋,消失個把人是常事,誰也不會去深究。

    林西鶴緊接著拿出了秦震的照片,只不過是用專業(yè)的軟件還原出的秦震在各個年齡段的肖像。

    老婆婆上了年紀了,記憶確實大不如前,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頭,“應該就是他,但他比照片上還要再瘦一點,那會兒成天低著個頭,衣服也臟兮兮的,就是個野孩子。不過看眉眼,應該錯不了,他和他mama有點像的……”

    許是回憶起了往事,老婆婆開始絮絮叨叨。姜魚倒了杯熱水在她手邊,又陪她聊了幾句,這才告辭。

    兩人離開時,老婆婆雙手輕輕撫摸著毯子,還在念叨,“瘋了也好,瘋了總比清醒好……”

    “咔噠。”門關(guān)上,將一切舊日喧囂隔絕。

    外面難得是個艷陽天。

    林西鶴看著姜魚的側(cè)臉,不知道她的心情是否受到剛才那些話的影響。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姜魚對林家人的在意,就像林西鶴會忍不住在意她來這麒麟橋,會不會被以前的事影響一樣。

    當他再見她時,她已經(jīng)長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但在過去的二十年時間里呢?林西鶴忽然發(fā)現(xiàn)他知道的還是很少。

    顯得更像一個見色起意的膚淺男人了。

    這可不妙。

    林西鶴至今還記得萬洲二隊長站在車頂怒罵天下男人時的豪邁,那條條罪狀,觸犯一條好像都是大忌。

    “你在想什么?”姜魚主動問。

    “一些事情。”林西鶴難得地含糊其辭,轉(zhuǎn)而聊起了正事,“當年的麒麟橋沒有異能檢測對不對?”

    姜魚點頭,“我的異能也是在你救我那一晚,因為受到了外部的刺激而覺醒的。”

    根據(jù)現(xiàn)有的政策,所有孩子會在五歲時接受異能檢測,但每個人異能覺醒的時間都不一樣,這由個人的天賦、身體素質(zhì)等決定,存在不確定性。異能檢測,就是為了幫助大家盡快確認自己的異能種類,好提前學習相關(guān)知識,更好地成為一個異能者。

    秦震是個異能者,但現(xiàn)在看來他覺醒的時間并不早,否則故事應該不僅于此。也許他跟姜魚一樣,因為母親的死受到了刺激,覺醒異能,再離開了麒麟橋也說不一定。

    林西鶴聳聳肩,決定不聊他了,道:“剛才常見青來消息,說彭大拿的尸檢報告有點問題。”

    “什么問題?”

    “死亡時間。魯明說他是7月1號晚上把彭大拿丟進河里,但他具體的死亡時間是在2號左右。死因仍然是后腦上的傷,而不是溺水,但傷口有處理過的痕跡。”

    彭大拿身上綁著的鐵器其實就是“兇器”,當時魯明和他發(fā)生推搡,不小心把人推倒,后腦勺嗑在了這個鐵器上。彭大拿嚇壞了,最后一咬牙,把鐵器綁在彭大拿身上一塊兒扔進了河里。

    姜魚瞬間記起寸頭還說過,尸體發(fā)現(xiàn)的位置有點不對勁。那鐵器不小,所以能帶著尸體沉入河道,以麒麟橋這條河流的流速,不可能把人帶得很遠才是,但偏偏,發(fā)現(xiàn)尸體的地方和魯明拋尸的地方有著一定的距離。

    尸檢報告好像正好解答了這個疑惑。

    姜魚:“所以,彭大拿被拋尸入河的時候,其實并沒有死。他被人救了,但沒救活,所以死亡時間和拋尸地點都發(fā)生了偏差?”

    林西鶴:“這也正好解釋了那批失蹤的能源石的問題。”

    如果彭大拿被救之后曾經(jīng)醒過,把倉庫密碼告訴了那個救他的人呢?他是一個普通人,以他當時的身體狀況,再加上鐵器,很大概率無法自救才對。

    那么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就是,誰救了彭大拿?

    “7月1號還發(fā)生了一件事情。”林西鶴道。

    “裴易來了麒麟橋?”姜魚立刻想到他,“監(jiān)控查到了嗎?他具體到過什么地方?”

    “面點攤老板說,駱童是在大廳里就發(fā)病了,但魚鱗櫛里監(jiān)控損壞得多,沒有拍到裴易。魚鱗櫛周邊的監(jiān)控里,倒是有拍到他在橋邊路過,一個側(cè)臉,只能證明他確實出現(xiàn)過。你還記不記得飛飛的話?他說,他本來跟駱童約好了,要在第二天一起去送貨。那就是7月1號,駱童因為裴易再次受到刺激,所以沒能赴第二天早上的約。”林西鶴道。

    7月1號確切發(fā)生了兩件事情,一是裴易來到了麒麟橋,二是魯明與彭大拿發(fā)生爭執(zhí),失手“殺人”并拋尸。

    姜魚:“裴易來的時候,秦震還遠沒有開始逃亡,你說,他來麒麟橋做什么?會不會就是他,最終拿走了那一批貨?”

    那批貨從林泊遠手里漏出來,到秦震手上,再賣給北岸詩會,本就與裴易脫不了干系。他完全知曉這批貨的存在,也完全有可能撿這個漏,暗中累積自己的資本。

    不過這一切都還是未知的,裴易那邊的動向暫時是林逝水在查,無論是林西鶴還是姜魚,都還未將這條線的存在透露給九組。

    兩人一邊說這話,一邊繼續(xù)往魚鱗櫛走。

    就在即將抵達時,前方傳來sao動。

    一個身影從魚鱗櫛的二樓窗戶里跳出來,“砰”地一聲砸在下面的遮陽棚上,緊接著又爬起來,從遮陽棚跳下,踉踉蹌蹌地往前狂奔。他的動作實在稱不上靈活,身材還有點臃腫,滿頭大汗的模樣也略有點滑稽。

    他橫沖直撞地跑路,街上行人紛紛驚叫著讓開,而他的身后,是幾個熟悉的身影在追逐,還伴隨著大呼小叫——

    “抓住他!”

    “快抓住他!!”

    “那是我的課外作業(yè)!!!”

    嚷嚷著“課外作業(yè)”的,不是林稚堂又是誰?

    除了林稚堂還有d,兩人仿佛哼哈二將跟在后頭。而魚鱗櫛那扇被打開的窗戶旁,出現(xiàn)一個賀望嵐,斜倚著窗框優(yōu)哉游哉的,絲毫沒有要幫忙追人的意思。他旁邊,還跟蘑菇似的鉆出兩個小腦袋,是糯糯和謝小貓。

    “快啊!抓住他!”d風風火火地沖到了林稚堂前頭,靈活得像只猴兒。但麒麟橋的人可不會惹麻煩上身,一個個閃得比兔子還快。

    人群就這么如同摩西分海般讓出一條路,露出了正迎面走來的姜魚跟林西鶴。

    剎那間,跑在最前面的牛三兒一個急剎車,再九十度轉(zhuǎn)彎,保持著驚恐的表情就要往旁邊的小巷里鉆。

    林西鶴掃了他一眼,插在風衣口袋里的手伸出去,一道暗器擊中他的背心,就讓他瞬間失去平衡,撲倒在地。而d剎不住車了,如同一個小炮彈般壓在他身上,再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用臂彎卡住他的脖子,用力、鎖喉,“看我的!”

    “咳!咳咳咳!”牛三兒連忙拍地求饒。

    “啪。”那暗器掉在地上,原來是一顆糖。

    姜魚把糖撿起,走到牛三兒面前,看著這如同案發(fā)當晚一樣的情形,微笑著問他:“又要跑路啊?這次是為什么呢?”

    牛三兒卻別過臉,仿佛不想跟姜魚說話。而這時,林稚堂氣喘吁吁終于趕到,撐著膝蓋說:“他、他就是做賊心虛!”

    林西鶴挑眉,“這就是你課外作業(yè)的答案?”

    林稚堂登時氣也不喘了,背也不彎了,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經(jīng)道:“沒錯,經(jīng)過我合理且縝密的推理,兇手就是——賣假酒的牛三兒!”

    姜魚跟林西鶴交換一個眼神,再去看牛三兒,他一身狼狽,唯有眼睛里有深藏著仇恨的火焰在燃燒。如同黑夜火光,讓他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林西鶴突然想起案發(fā)當晚,他跟姜魚在巷子里堵住牛三兒時,姜魚說過的話。

    她說,理法這個東西,很多年前就在這里失去公信力了。像那位賣珠串的老婆婆失去了雙腿,像牛三兒失去了所有親人一樣。他們的心還不平,因為麒麟橋的重建并非因為公理與正義。

    作者有話說:

    嗒噠~

    第83章 塑料友誼 ◇

    ◎噯,豪門;噯,豪門!◎

    找出牛三兒的過程還算順利。

    在林稚堂做出那番推理后, 寸頭迫不及待地重新審問了姚劍。姚劍聽完之后情緒激動,他原本也以為那份加料的快餐是在他換給謝小貓之后,又被掉包的, 但如果不是, 那豈不是他一個技術(shù)精湛并引以為豪的小偷, 反而被人偷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姚劍情緒激動,看起來比他被冤枉成下藥的兇手還要激動,“這是對我的侮辱!”

    此話一出, 不論是寸頭還是警察,都深感無語。

    不過姚劍很快又想起什么,激動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良久, 又在某個時刻倏然爆發(fā), “是不是牛三兒?是不是他?!”

    寸頭挑眉,“為什么提起牛三兒?你展開來說說。”

    姚劍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咬著牙還不大愿意說, 不過寸頭難得的好脾氣,又跟他磨了一會兒,終于讓他開口, “我們是兄弟, 他居然背叛我?”

    寸頭:“你跟牛三兒還是兄弟呢?”

    姚劍一臉不忿,“怎么了?他一個賣假酒的跟我這個小偷就不能做朋友了?大家都是下三濫,誰還嫌棄誰?雖然他的酒是假的, 但我以為我們的友誼是真的!”

    寸頭敲敲桌子, “說重點。”

    姚劍:“重點就是我這個計劃他知道啊, 我臨時起意, 然后就隨口那么一說。那下在飯里的不是有很多種藥嗎?那個安眠藥還是他給我的呢!我那么信任他, 就是因為相信他跟我是一伙的啊,他在幫我,我那么講義氣,肯定不會把他供出來的。反正人又不是我殺的,大不了就是再蹲一段時間局子。”

    然后你現(xiàn)在就把他供出來了。

    寸頭不想評價他們之間的塑料友誼,翻了翻他之前的口供。精神類藥物很明確是偷的駱童的,其他的藥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是偷別人的,安眠藥來自507一位保險推銷員。他因為工作壓力大,有失眠的毛病,所以常年備著助眠藥物,也不像駱童的mama一樣準確地記得自己的藥還剩多少。

    警方也跟他核實過,他很無所謂地應下了被偷的事實。

    這該死的魚鱗櫛,還真是沒一個人在講真話,怎么連自己有沒有被偷這種事也有亂認的?寸頭的腦殼又開始痛了,等查完這個案子,他一定要遠離這個地方。

    而就在寸頭有所收獲的同時,魚鱗櫛里,林稚堂的課外作業(yè)也在順利進行。

    打破十五分鐘的時間限制后,他們很容易就能發(fā)現(xiàn),有機會作案的人多了一個,那就是牛三兒。在姚劍抵達開水房之后的十五分鐘時間里,牛三兒出現(xiàn)在了一樓大廳,且一直在那兒沒有離開過,與多人發(fā)生交談,不在場證明非常完美。

    可是在這之前,他的行蹤是不確定的,而牛三兒工作的特殊性,注定他出現(xiàn)在任何地方都不會顯得突兀,也就不會有人格外注意到他。

    牛三兒賣假酒,買賣方式就是四處推銷。

    姚劍也是同理。他是個混子,有點小偷小摸的癖好,成天在各個魚鱗櫛里游蕩,所以他明明住在5樓,卻出現(xiàn)在更高的6樓,也沒人會覺得奇怪,他又不是沒這么干過。

    林稚堂、d和糯糯等人因此分散開來打聽,問了許多人,也沒人給個準話。但他們這大張旗鼓的動作,驚動了牛三兒。

    從上午到下午,大半天的時間里,這幫人先是推著餐車做實況模擬,現(xiàn)在又是四處打聽,整個魚鱗櫛里的人都知道他們在玩?zhèn)商接螒颍€口口聲聲說已經(jīng)鎖定了嫌疑人。

    牛三兒剛開始還沒把幾個小屁孩放心上,但看著這陣仗越搞越大,他也坐不住了,悄悄跟上去偷聽。不聽不要緊,一聽嚇一跳,他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以為已經(jīng)暴露了,于是決定跑路。

    可他不知道,他跟著林稚堂等人,而賀望嵐則跟著他,將他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

    哪怕沒有林稚堂的推理,賀望嵐也得到了林西鶴的叮囑,讓他留意牛三兒。牛三兒一開始行動,賀望嵐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樣。

    等到他有了跑路的跡象,賀望嵐直接一聲“人要跑了”,就把事情掀到了明面上。

    這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就是姜魚和林西鶴看到的那樣了。牛三兒狼狽出逃,又戲劇性地跑到了他們面前,讓歷史重演。

    林稚堂忍不住埋汰他,“你跑什么呢?我們都還沒找到實錘呢你就跑,這不是給我們送錘嗎?”

    牛三兒表情微僵,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要反駁,但最終也沒開口,別過頭,拒絕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