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Sugar 第74節
“這三個人之間雖然已經有了關聯,但我沒查到他們有任何的金錢往來。” 林西鶴是戴著耳麥聽的,他還沒告訴姜魚他在特調局的線人就是黑框眼鏡。 姜魚也沒多問,聽完他的轉述,道:“之前我覺得秦震創立四角酒吧的資金可能來自于林家,但林家有你爸在,裴易就算暗中有什么布局,憑他明面上的身份,恐怕也調不出那么多的資金。所以我后來想想,或許還有一個可能。” “什么?” “麒麟橋。你沒發現嗎,四角酒吧創立的時間點就在麒麟橋倒塌后的第一年,時間非常湊巧。” 曾經的麒麟橋是一片罪惡之地,有人在這里受苦,自然也有人借著苦難斂財。那些臟錢究竟有多少,最終又流向何處,有多少被洗白了,沒有人能徹底算清。 麒麟橋的倒塌太過突然,春城方面雖然有心對麒麟橋進行大清洗,但總歸還是有一兩條漏網之魚的。 如果秦震手上的是來自麒麟橋的臟錢,那他死在麒麟橋,就再合理不過了。麒麟橋的每個人,都可以有作案動機。 一份份個人資料重新被投影到光幕上。經過兩天的調查,資料已經很詳盡,還有姜魚在旁補充,林西鶴很輕易地便能從中挑出嫌疑較大的人。 不止一個。 牛三兒,今年50歲,也就比秦震大上2歲。他的親人全部在麒麟橋倒塌前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去世,有被打死的、有病死的,過去那么多年,他還是孑然一身。 駱情,不幸的婚姻、生病的兒子,無論哪件事都足夠讓人崩潰。而追根溯源,一切的源頭都是她為人詬病的出身。更何況她還認為駱童的犯病也是因為麒麟橋的風言風語。 “還有一個人,魚鱗櫛的老板,阿誠。”姜魚的聲音平靜,“所有人都認為他是社恐、宅,所以才不出現,其實并不完全是。他從小就對那些機械造物展現出了很大的天分,靠自學成才,甚至一度被人賞識,有了出去進修的機會。但也正因為如此,他的手被砍了,現在裝著的是他自己做的仿生假肢。” 假肢這一點,就是警方的報告上都沒有提。 “砍他手的人是誰?” “高問渠。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的那個問渠。這人是麒麟橋背后最大的黑手,他不會允許麒麟橋出現一個不被他掌控的天才,對方一旦翻身,就是威脅。他在麒麟橋倒塌那年被槍決,時年正好七十歲。麒麟橋曾經的那些產業,有一多半都是他的,所以我的母親、牛三兒、駱情、包括阿誠,都能算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個名字,林西鶴也有所耳聞。麒麟橋的魔頭,一個頭發花白但氣度儒雅的老頭子,哪怕被槍決時還從容不迫,是個狠角色。 姜魚繼續道:“官方雖然沒有記錄,但高問渠曾經有一段私生子疑云。” 如果秦震就是那個私生子,一切就都說得通了。高問渠雖死,但他有可能給自己的兒子留下大筆遺產。 “你怎么知道?”林西鶴問。 “我六歲就離開麒麟橋,確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對麒麟橋的事情都知之甚少。但我后來一路追查我母親的死因,就查到了高問渠身上。那個疑似殺死我母親的人,是高問渠的客人。想要查他,就必須查高問渠,然后我就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姜魚道。 “什么?” “麒麟橋曾經有個瘋女人,她發瘋時,曾聲稱過自己的孩子是高問渠的,但高問渠本人沒有承認過。所有人都以為瘋女人是胡言亂語,那個高問渠怎么可能跟一個瘋女人生孩子,都把她當一個笑柄,但現在想想,如果她說的是假話,那她這么污蔑高問渠的名聲,應該早就被殺了扔在河里才對。而且,異能具有遺傳性。” 林西鶴瞬間明白她的意思,“秦震是火系,高問渠也是?” 姜魚點頭,“沒錯,現在只要確認秦震是不是瘋女人的兒子,如果是,那新的支線就出來了。你之前說要想破這個案子,就要先把秦震忘掉,于是我們盤出了魯明和姚劍這兩條線。但現在,我們恐怕要把秦震再重新放回案子里。” 最后一條線已經出來了,就做“舊恨”。 前兩條線的人各有各的目的,其實跟316里住著的是誰沒有太大關系。但這最后一條線,關鍵點就在秦震本身。 假設這條線成立,那么兇手必須滿足三個條件。 “一,他要能在那十五分鐘時間里調換快餐;二,他得認得出秦震的身份;三,他還知道秦震味覺失靈的事情。”林西鶴順著姜魚的推理往下說,緊接著又打開了老實臉的調查報告。 他昨天去了12街和劇團所在的16街,重點查的是孟萍以及他的小男友,兩處距離10街都不算遠。 尤其是12街。 老實臉特地提到了孟萍的那棟獨門獨戶的小院,還帶一個閣樓。老實臉爬到小院后面的棚戶房房頂上看了,從閣樓露臺的位置看出去,恰好能看到麒麟橋。 “孟姨特意交代我,往深了查,我覺得她是想要告訴我什么。”姜魚道。這往深了查,可能指的就是秦震的真實身份,但也可能不止。 “莫北沒有查到她和那位小男友跟麒麟橋的人有任何關聯,味覺失靈的事情如果是從這兒傳出去的,那就證明還有線索缺失。”林西鶴道。 事情好像在這里卡住了。 不過無論是姜魚還是林西鶴,都不是會卡在一個地方冥思苦想的人。林西鶴覺得今天的甜粥非常好喝,于是主動起身又去添了一碗。 他回來時,姜魚正在看終端上的信息,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說:“我找到那顆糖了。” 林西鶴:“姚劍偷到的那顆糖?” 姜魚:“之前我就在疑惑,秦震跑路,為什么會在口袋里放一顆糖呢?他不像是愛吃糖的人。后來你給了我那顆薄荷糖,我就想到,這糖可能是別人給他的。然后我就看了賀望嵐發給你的那段追蹤錄像,秦震在來麒麟橋的路上,看似是奔著麒麟橋徑直過去的,但其實還是走了點彎路。因為麻倉的路本來就彎彎繞繞,所以不特意看,看不出來。他路過16街的時候,在劇團附近的一家路邊攤吃了晚飯。那顆糖,就是老板放在那里給客人吃的,是老板女兒的一點手工小禮品。” 逃跑還不忘坐下來吃晚飯,秦震有這個氣度,但沒必要。這就誕生了另一種可能,他特意在那里停留。 林西鶴覺出點意思來了,“麻倉的劇團很有名嗎?” 姜魚:“你要問我,就問對人了。我媽在劇團工作了幾十年,我從小就跟她在那里玩兒,劇團里的每一個人我都認識,劇團排練過的所有劇目,我也都熟悉。不過我媽退休了,我也有一段時間沒去過了,他們最近排練了一出新劇,想看看嗎?” 她這是主動找我約會嗎? 林西鶴:“好。” 姜魚:“那我去換衣服。” 等她回房,林西鶴屈指敲著桌面,微微瞇起眼睛。他其實不是沒有想到過那顆糖,昨天賀望嵐在沒去魚鱗櫛之前,就是在那附近轉悠。不過外來的人,到底沒有麻倉本地的荷官消息靈通。 經由那顆糖,林西鶴又想到一個人來。 思及此,他的目光又投向了black sugar的方向。 片刻后,姜魚出來了,戴著漂亮的珍珠項鏈和耳夾,藍絲絨的裙擺搖曳生姿。那藍不是淺藍,更不是寶藍,是更深一些的,深海一般的顏色,神秘高貴。 “好看嗎?”她倚在門口,笑盈盈地問林西鶴。 “嗯。”林西鶴已然承認自己是個膚淺的人,并且放棄了掙扎。他想了想,又給賀望嵐打電話,讓他轉告林稚堂,他多了一份課外作業。 賀望嵐很好奇,“什么什么?” 林西鶴:“在魚鱗櫛里實況模擬十五分鐘的作案過程。” 賀望嵐:“就是換快餐那一段?” 林西鶴:“你配合他,再叫上d,摸清楚誰有作案的時間和機會,我會把案件相關的信息都發給你。” “誒,等等。”賀望嵐急忙叫住他,“我們去模擬,找兇手,你干嘛?” 林西鶴:“約會。” 賀望嵐:“???” 作者有話說: 鳥哥:不干正事就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第79章 藍風鈴 ◇ ◎流浪街區◎ 麻倉的劇團有個很好聽的名字, 叫做藍鈴花。 它坐落在16街的街尾,16街又稱為“流浪街區”,多的是一些落魄藝術家, 不知因何淪落到這麻倉來, 在這里搞一幅涂鴉, 在那里搞一個行為藝術。哪怕是在麻倉人眼里,這16街的人都多少有點瘋癲,什么藝術家啊, 都是一群給人代筆捉刀的、畫仿畫的、做小工藝品的,整日里彈些讓人聽不懂的音樂,買一份15塊錢的炒飯還要扣扣索索。 藍鈴花不同, 這個劇團歷史悠久, 甚至受邀去別的城市進行過演出, 一些內城區的發燒友們有時也會專程趕來,只為一睹藍鈴花的風采。 因此藍鈴花經過幾次擴建后, 逐漸占據了16街最大的一塊地面, 前面是用于演出的小劇場,后面則是排練室等功能區域。 姜魚帶著林西鶴走后門,熟稔地跟門口保安打招呼, 純靠刷臉便獲得了通行。保安大爺甚至還歡喜地跟她說:“回來了啊。” 她回到這兒, 真的就像回家了一樣,對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尤其是進門往左拐,通往排練室的地方, 有一棵巨大的金黃色蕨類植物, 頗得她的喜歡。 “變異植株, 進化到了原來的數百倍, 但不具備‘有思想’的特性。”姜魚走過去, 伸手撫摸它扇形的葉片,說:“以前上學的時候,我每年都會來這兒拍照。” 林西鶴想象著姜魚站在那巨大扇形葉片下,一年年長高的模樣,忽然覺得有點遺憾。如果他以前多來幾次麻倉…… 算了,想也沒用。 十幾歲時的林西鶴還在想著毀滅世界呢,而三十歲的林西鶴,已經開始對十幾歲的自己嫌棄有加。 兩人繼續往里走。藍鈴花的占地面積雖然已經是16街之最,但在這擁擠的麻倉,依舊不算寬敞,幾乎是把每一分地面都利用到了極致。 還未靠近排練室,姜魚就聽到了里面傳來的音樂聲,是厚重的大提琴的聲音。 今天是新劇首演,定好的演出時間在晚上七點。上午十點整,大家便都到了,為晚上的演出做最后的準備。 這是個規模不大的古典劇團,最喜歡演出大災害前的經典劇目,越是經典的越是令人回味無窮。今天的新劇也一樣,經典劇目《小美人魚》。 “藍鈴花追求原汁原味,并不怎么喜歡在經典劇目里加上現代因素。上個月霧城歌舞劇團也排了一出《小美人魚》,不過那已經是仿生機器人魚和豪門大少爺的愛情故事了,結局也從悲劇變成了大團圓。”姜魚并未急著帶林西鶴進去,兩人站在排練室的窗戶外面看著。 說到底,他們此行的目的也不是真的為了看演出。 林西鶴聽到她又提起霧城,忍不住問:“你在霧城看了演出?” 姜魚:“是啊。” 跟誰看的?林西鶴表面平靜,余光卻瞥著姜魚,心里在意得要死。他記得姜魚是去處理一樁遺產糾紛案,雇傭她出面談判的是一位從春城嫁到霧城去的貴婦,但貴婦有個兒子,跟她年齡相當,長得也……馬馬虎虎吧。 就比變異大猩猩好一點。 林西鶴在心里無聲diss,而姜魚仿佛看出了他的內心活動,說:“李太太很喜歡這出劇,特意定了三張票,但她的兒子不太喜歡,還跟我說……” “說什么?”林西鶴挑眉。 當然是說飾演人魚的演員長得還不如姜魚漂亮了,但人家不是喜歡姜魚,而是單純因為學藝術的,從欣賞的角度夸了她一下。 姜魚便笑笑,說:“他說悲劇的美無可替代,改成大團圓,就俗了。” 藍鈴花的人同樣如此。姜珍珍知道后,特意打電話來跟姜魚吐槽,敷著面膜,用那軟綿綿的語調吐槽到半夜。 林西鶴則不予置評,他本身沒有多少藝術細胞,悲劇也好、喜劇也罷,再好的戲劇都演不過多變的人生。 兩人說話間,劇團的人也終于看到了他們,紛紛跑到窗邊來打招呼。 姜魚順勢帶著林西鶴走進去,就說今天上新戲,帶朋友過來見識一下。有個年輕的女演員跟她關系好,挽著姜魚的胳膊跟她小聲打趣,“這是什么朋友啊?你還是第一次帶男人過來,看上去長得很帥嘛。” “是吧?” “好啊,你還得意上了?大美女不害臊。” 兩人笑著講女生之間的悄悄話,但林西鶴的五感實在太好,他都聽到了。 不過這時,又有個年輕男人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跟姜魚打招呼。這就是孟萍的小男友,也是今晚即將登臺的男主角,顏令。他是半年前才來劇團的新人,而孟萍跟姜珍珍不一樣,退休后也沒徹底離開劇團,而是成了劇團的股東,一路捧著他,他也確實有天賦,不過半年就能擔綱男主演了。 “恭喜你。”姜魚微笑著跟他說話,目光掃向他身后,又問:“今天孟姨不在嗎?” 顏令露出疑惑神色,“她跟姜前輩有約,要等到下午或者晚上的時候再過來。姜前輩沒有跟你說嗎?” 姜魚:“是嗎,我一早就出來了,倒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