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Sugar 第5節
“……” “我是個三流偵探,三流偵探就是靠猜的?!?/br> 我信你才有鬼。 林西鶴接著又說:“不過他肯定不認識拋尸者?!?/br> 姜魚:“因為風格不一樣?” 兇手殺孟祥的手法,算不上高明,甚至有點粗糙。第一案發現場幾乎是很快就被找到了,然而后續的拋尸,堪稱完美,痕跡清理得太干凈了,甚至仿佛在嘲笑警方的愚蠢。 因為拋尸一共分了六天,警方對拋尸者的追蹤很快,第三天開始就在地下暗河布網。然而這并未打亂拋尸者的節奏,春城太大了,警方就算布控,也不可能照顧到所有地方,或在短時間內修復所有損毀的監控。拋尸者把他們耍得團團轉,成功獲勝。 而這位拋尸者甚至從頭至尾都沒有露面。 “s106的犯人一共有兩個,一個殺人,一個拋尸。這兩人不一定要認識,他們之間的連接點就是那顆心臟。”林西鶴說著,又打開了他的保溫杯。 “拋尸者幫忙拋尸,然后拿走了心臟?”姜魚福至心靈。她敢肯定林西鶴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會下這樣的判斷,只是他沒有說出來。 昨晚林西鶴出現在地下暗河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釋,也許迷路是真的,但他去那里,多半與s106有關。 此時目的地到了,兩人在孟祥家的街對面下車。 這里是一條老式商業街,基本都是門店加住房的格局。孟祥家也是如此,一樓是他們的便利店,二樓是家。 不過林西鶴看起來對孟祥的家并沒有太大興趣,他旋上保溫杯的杯蓋,徑自走向發現尸塊的垃圾箱。 這里是第一處,3月18日,一個道路清潔機器人,將裝有頭顱的黑色塑料袋扔進了垃圾箱,并啟動自毀程序。 此時的垃圾箱里,自然是沒有尸塊的。姜魚看了一眼,回過身,視線穿過馬路往右偏移15度,就是孟祥的家。 從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主臥的窗戶,今天是個好天氣,所以這條街上二樓的窗戶幾乎都開著,只有這一扇,窗戶緊閉,還拉著厚重的窗簾,什么都看不到。 “那既然這么說。”姜魚正了正自己的帽子,道:“這案子還是得從那顆心臟入手?可是特調局接手以后,可以直接通過中央系統進行大數據排查,他們能夠統計到的信息是我們外人不可估量的。特調局精英遍地,也不可能想不到那唯一一顆缺失的心臟的重要性,如果他們都沒查出什么端倪,那就證明這個拋尸者跟這顆心臟、跟孟祥、兇手之間,幾乎沒有任何顯性的關聯?!?/br> 停頓幾秒,姜魚又道:“或者,他(她)有能力干預中央系統?!?/br> 這是個極其大膽且大不敬的猜測,如果是其他人在這里,可能會說姜魚瘋了。林西鶴卻還很淡定,“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br> 姜魚會意,嘴角露出微笑,“那你要過去看看嗎?” “不用了?!绷治鼹Q再次轉身離開,下一個目的地是第二個拋尸處,城北咖啡館。 來到城北咖啡館,他也沒有久留。他只是站在當初拋尸的地點,往四周看,似乎在確認什么。 就這樣,姜魚跟著他把所有的拋尸點都跑了一遍,最終來到了第六處拋尸點——酒吧街。 昨夜林西鶴就在附近的地下暗河里遭到了追殺,而白天的酒吧街是游客專場。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大都是外城來的游客。他們并不真為了喝酒而來,只是想到這個“春城十大網紅景點之一”來打卡。 如果說夜晚的酒吧街迷人又危險,那么白日的酒吧街,處處都透著一股輕松愉悅。 游客們并不知道昨夜附近又發生了一起械斗,也不知道編號s106的案子有了新進展,他們走走停停,到處合影留念。 姜魚和林西鶴則隨大流地走進一家奶茶店,一男一女的組合,并不算突兀。 店內有服務型機器人,林西鶴問姜魚喝什么,大方地下了單子。隨即兩人站到了玻璃墻邊,一邊等著飲料送達,一邊繼續說案情。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看了那么多地方,看出什么了?”姜魚言笑晏晏。 林西鶴仍舊是一手插兜的姿勢,懶散地靠在墻上,聞言朝外邊看了一眼,說:“看到了昨晚追殺我的人?!?/br> 姜魚:“嗯?” 她順著林西鶴的視線望出去,只見街對面走過一個青年。他穿著夾克衫,手背有紋身露出,腳步虛浮、哈欠連天,典型的晝伏夜出酒吧街成員。 也許是命運的召喚,她看得專注,青年也恰好往這邊看了一眼。只一眼,那人就神色大變,抬手毫不客氣地指向這邊,瞧那嘴型,似乎還在罵人。 姜魚可不認為這是在罵自己,轉頭看向對面的偵探先生,只見他沖著街對面懶洋洋地招了招手,像在招呼什么路邊的流浪小狗。 青年氣得不輕,嘴巴一張一合像在罵人,拔腿就往奶茶店跑。林西鶴卻老神在在,絲毫沒有要跑路的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一個娃娃臉男生突然從人群中沖出,出其不意地摁住了青年。青年想甩開他,卻被直接銬住了手腕——原來是個便衣。 想必昨晚林西鶴報警后,警方正在酒吧街抓人。 姜魚圍觀全程,末了道:“可惜只是一個小嘍啰,就算他被抓,也動不了背后的人分毫。要么,他會被當成棄子;要么,他很快就會被放出來,最遲不會超過明天早上。剛才抓他的便衣應該也是個新人,老手不會那么魯莽?!?/br> “但是你看他,快氣死了?!绷治鼹Q又朝玻璃墻外揮了揮手。 那個被手銬銬住的青年,剛從地上被揪起來,看到此情此情,被氣了個七竅生煙。這讓姜魚不得不懷疑,昨晚林西鶴到底對他做了什么。 等到青年被帶走,sao亂平息。姜魚也拿到了她的奶茶,跟林西鶴從店里離開,沿著街往前面走。 酒吧街的拋尸點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 這里是步行街,沒有車輛通行。十字路口也不大,每個轉角處都有一家酒吧,構成了酒吧街的一個著名景點——四角酒吧。 其實這四家酒吧是同一個老板,店內設有地下一層,是互通的。 尸袋被放置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那里有一個圓形吧臺和一張高腳椅,吧臺上擺著不能移動的仿真鮮花和酒杯,專供游客拍照所用。 3月23日,一個機械寵物貓叼著一個食盒出現在吧臺上。當時正好是白天,游人如織,大家并沒有第一時間把它和s106聯系起來,見狀大呼可愛,紛紛拍照留念。 機械貓自毀,尸塊被發現后,眾人四散驚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沒人再坐上去拍照。三個月過去,有些膽子大的早已不在意了,也有許多不知情的外城游客在此停留,但總體不如之前那樣,想要拍個照還得排隊。 姜魚和林西鶴過去時,吧臺前正好沒人。姜魚穿著高跟鞋走了那么久的路,自然而然地便在那高腳椅上坐了下來,她身材高挑,那椅子便像為她量身打造一般。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苯~說的是剛才她問林西鶴有沒有看出什么。 “視野?!绷治鼹Q道。 “視野?”姜魚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視線四下巡脧。她隨即反應過來,打開終端又看了眼網上的圖片——那只貓,看的是西北角。 她又突然想起林西鶴在天臺上問她的問題,為什么最后一個仿生機器人會選擇麻倉天臺? 姜魚回答他,也許是因為那里的視野很好。 林西鶴:“尸塊出現在這些地方,必定有它的理由。不是因為特殊的地理位置,就是因為這個地方的人。這些特定的人與孟祥的死有關,大數據篩查不出來,大概是因為缺乏必要的條件?!?/br> 姜魚會意,“那第一個拋尸處,特定的人就是孟祥的父母?網上說他們中年喪子,又在家門口看到了兒子碎裂的尸塊,大受打擊,整日郁郁寡歡,便利店都快開不下去了?!?/br> 林西鶴屈指敲著桌面,仿佛意有所指,“罪惡誕生死亡,死亡凝視生者。生者墮獄,萬箭穿心。” 作者有話說: 第一個案子主要是引子。 第5章 蘇棗棗 ◎一顆心臟◎ 柯航凝視著銅雀,一如凝視著躺在銅雀庇護之下的仿生機器人。 初步的調查報告顯示,這個仿生機器人身上的每個零件上都沒有廠家標識,無法判斷其來源,仿真度也很高,是市面上難得一見的精品,跟最新發售的那些高檔貨也沒什么兩樣了。但不可思議的是,從這些零件的磨損程度來看,生產日期最起碼在十年前。 十年前的技術就已經那么好了嗎?那為什么外界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這太奇怪了。 “組長,有結果了?!边@時,一個同樣穿著特調局制服,卻敞著領口,帽子也沒戴的高個子寸頭走了過來。 柯航頭也沒回,冰冷的話語就像昨天剛化的積雪,足以帶走所有的溫度,“把扣子扣好,帽子戴上?!?/br> 寸頭在后面聳著肩跟同事做鬼臉,不過他也沒有嘗試在柯航的雷點蹦迪,一邊整理著裝,一邊好奇發問:“組長你是怎么知道那個人會跟麻倉有關系的?” 柯航這才回眸,“我有腦子。” 寸頭卻也一點都不在意,嬉皮笑臉的,讓長著一張老實臉的同事不由得對他升起無窮敬意。也就這位大兄弟,能在我們貴公子面前反復試探了,真是頭鐵。 “那個女的,確實是麻倉撫恤院出身。但她并不是被收養的孤兒,也沒在撫恤院的檔案中錄入過,是暫時寄養在那兒的。她的父母當時在城外工作,后來把她接回去以后,也沒對外說女兒在麻倉生活過?!?/br> 寸頭吧啦吧啦說著,看到柯航看著自己,連忙改口,“是蘇小姐、蘇小姐?!?/br> 蘇棗棗,那顆心臟的真正主人。半年前她死于車禍,按照生前曾簽署的自愿捐贈協議,她的心臟就被移植到了孟祥的身上。 因為心臟的缺失,警方和特調局都曾調查過蘇棗棗和她的親友。只是蘇棗棗生活在麻倉是很小的時候了,中央系統沒有相關記錄,探員問的范圍又沒有那么廣,便漏了過去。也就是現在這顆心臟突然出現在麻倉,讓柯航有了聯想。 “走,我們去撫恤院?!?/br> 柯航只帶了兩個人,其他人都被他安排在其他地方。三人有這身制服在,幾乎不用出示證件,便足以在春城各處通行。只是寸頭仍然惦記著上次在麻倉被一小孩黑了的十塊錢,一路上念叨了足足三次。 到了撫恤院門口,他總算可以閉嘴了,可他剛進去,就突然望著走廊,激動大喊:“是他!那個小皮帽!” 小皮帽d回過頭來,起初一頭霧水,但看清那身制服后,眼睛瞪得渾圓,風一樣地跑了,“院長!院長!院長!特調局!” 寸頭想去追,被柯航一個眼神定住。而有了小皮帽的通風報信,院長主動迎了出來,聽說了他們的來意后,表情微怔又露出一絲悵然。 “棗棗啊……她確實在這里待過?!痹洪L年近古稀,已經是個拄著拐杖戴上老花眼鏡的老頭了。說著,他又疑惑道:“可棗棗都從撫恤院離開那么久了,特調局……” 柯航沒有急著說話,讓寸頭和同伴分散調查后,便對院長做了個請的姿勢,“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院長當然沒有不同意的,他帶柯航回到辦公室,知道特調局要查什么那是鐵定要查到底的,也很配合地取出了一個鐵皮盒子,從中翻出了當年的照片。 蘇棗棗來到撫恤院時是2134年,年僅3歲。她在這里度過了三年的時光,于2137年跟隨父母離開,死的時候也才15歲。 照片里,扎著雙丸子頭的小姑娘抱著一只蠢萌的厚嘴唇紅鯉魚布偶,她的發帶也是紅色的,特別喜慶。 老院長并不知道蘇棗棗已經死去的消息,聽到后坐在那兒愣神了好久,像一棵風干的老樹,驟然聽到南飛的燕兒再也不會回來的消息。 柯航沒有催促,等到他歉意地回神,才問:“蘇棗棗的父母并非麻倉人,當初為什么會把女兒送到這里來?” “她的父母都是植物學家,常年在城外行走、做變異植物相關的研究。我年輕的時候也愛到處跑,機緣巧合之下就認識了。后來我攢了些錢,回來開了這家撫恤院,他們正好又要去城外常駐做研究,沒辦法照顧孩子,信得過我,就把孩子送到了我這兒來。后來棗棗到了要上學的年紀,她爸媽才把她接走的?!崩显洪L道。 “蘇棗棗沒有再回來過嗎?”柯航問。 “她離開的時候也才六歲,不怎么記事。頭兩年寒暑假的時候回來過,后來慢慢地也就不來了。”老院長說著,又忍不住嘆息道:“那可是個好孩子啊,怎么就……” 緊接著柯航又問了些關于蘇棗棗的問題,但時間過去太久,老院長年紀大了,許多記憶都開始模糊不清。 “那他呢?您見過嗎?”柯航給出了那個仿生機器人的照片,但只截取了肩膀往上,乍一看與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 老院長仔細看著,搖頭,驀地又似想到什么,“不認識,但又好像在哪兒見過……啊,是不是銅雀那個?昨天都在傳呢,連我這個老頭子都知道了?!?/br> 柯航:“除此之外呢?” 老院長微怔:“什么意思?” 柯航盯著他的雙眼,直白卻不顯冒犯。老院長怔然之后反應過來,急切問:“棗棗跟這件事有關?怎么回事?” 相對于他的急切,柯航就顯得格外鎮靜,彬彬有禮的殼子下甚至透著一股冷酷。老院長立刻明白過來,他是沒辦法從柯航嘴里知道答案了,特調局辦案,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