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誠暗自計算時間，如愿看到茹秋扶著額，意識消散，最后轟然倒下去。

    他起身，如同貨物一般打量她，眼神冷酷，然后吩咐進門的下屬抱起人魚，一起去醫生那里，剛才的水里放了足夠多的迷藥，他不用擔心她會逃走。

    茹秋再次醒來，已是在手術臺上，慘白的燈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手術盤中鋒銳的匕首，被固定的手和魚尾，以及不遠處西裝革領的男人，一切熟悉而陌生。

    她的瞳孔不斷擴大，無數紛亂的記憶在大腦中浮沉，像是要將腦海撐爆，神色痛苦。

    醫生疑惑道：“顧總，你確定剛才給她吃的是迷藥，不是毒藥嗎？”

    顧修誠道：“我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兩人對話間，茹秋已經恢復平靜，她側頭看向絕情的男人，只有一句話，“為什么？”

    顧修誠感到詫異，都到了這種境地，她居然還是這副模樣，太奇怪了，“沒有為什么，秦曼語有天生心臟病，你的人魚心是最好的藥材。”

    幾乎和曾經一樣的回答，除了他對秦曼語的稱呼更加疏離。

    茹秋又笑了，極為諷刺的笑容，“顧修誠，你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惡心，自私自利，難怪云姝不喜歡你。”

    她的話讓顧修誠眼神一冷，“醫生，馬上動手。”

    醫生應下，他拿起那支號稱能剜出人魚心的匕首，一點一點接近人魚的胸腔，光線中，刀身泛著森寒的光芒。

    匕首落下的一剎那，漂亮的人魚扯出大大的笑容，帶著一絲讓人驚悚的意味，固定手腕的鋼鐵被掀開，她緩緩坐起身。

    顧修誠瞪大眼睛，失聲道：“不可能！”

    那么多的迷藥，固定手腕的鐵制工具居然沒有絲毫用處。

    “沒有什么不可能。”

    燈罩被打碎幾個，昏暗的光線中，人魚朝他露出一個血腥詭異的笑容，“顧修誠，我回來了。”

    顧修誠內心一緊，還沒明白她話語中的深意，眼前的人魚已經消失，下一秒，脖頸一痛，他昏死過去。

    茹秋慢條斯理地拿出他的手機，翻出聯系人，發出一條短信。

    游戲很快就要重新開始。

    ……

    秦曼語在家中休息，秦家已大不如前，顧修誠對她日漸冷淡，與其出去讓人嘲笑，她寧愿待在家里，秦曼語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顧修誠拿到人魚心幫她治好身體。

    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是顧修誠的消息。

    【我已經找到治療你的辦法，過來。】

    下面是一個地址。

    秦曼語被驚喜所淹沒，顧修誠居然拿到了人魚心，太好了，她原本還在心里埋怨他太慢，真是沒想到他已經動手了。

    她立刻出門趕去目的地，想到很快就能擺脫心臟病，長長久久活下去，她幾乎要笑出聲。

    目的地是一棟私房，秦曼語沒有任何懷疑，剜心這種事必定不會發生在正規醫院中，肯定是要私下進行，巨大的興奮讓她忽略了種種詭異之處，而且短信確實是由顧修誠的號碼發送。

    秦曼語毫不遲疑地踏進房子，走進昏暗的房間。

    第93章 拯救被挖心的同族美人魚12

    碎裂一地的玻璃渣、歪歪斜斜的手術床，昏倒在地上的兩個男人，以及擁有巨大藍色魚尾的人魚。

    秦曼語瞪大眼睛，臉上出現驚恐的神情，轉身想要逃跑，然而人魚已經出現在房門處，魚尾已化為雙腿。

    咔噠——門被鎖上。

    秦曼語寒毛陡立，緩緩走來的女人笑容詭異，她不自覺后退，一直退到昏倒的顧修誠身邊，高跟鞋踩在他的胳膊上，她一下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顧修誠也因為這陣痛楚醒過來。

    茹秋隨意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姿態閑適。

    雙方已經撕破臉皮，顧修誠也不再偽裝，直接問道：“茹秋，你想做想什么？”

    秦曼語連滾帶爬躲到顧修誠身后，眼前的一切都讓她恐懼不安。

    茹秋望著面前這對男女，道：“聽說顧總是因為當年的救命之恩，才對秦小姐這么好，是嗎？”

    顧修誠沉聲道：“是又怎樣。”

    他沒有注意到身后的秦曼語動作一僵。

    “不怎么樣。”茹秋微笑道，“就是感覺顧總挺可憐的，被欺騙這么多年，居然將騙子當成救命恩人。”

    顧修誠皺眉道：“不可能。”

    茹秋從口袋中拿出一個項鏈，銀色的鏈條輕微擺動，顧修誠瞳孔驟縮，這是他尤為喜歡的項鏈，曾以為它丟失在了海難中，現在怎么會在茹秋這里。

    電光火石間，顧修誠將一切都串在一起，茹秋對他奇怪的信任，他對茹秋莫名的熟悉感，以及年少時夢中出現過的藍色魚尾，他不可置信道：“當年是你救了我。”

    茹秋笑著默認，因為想和他重新開始，這條項鏈被她收起，沒打算拿出來。

    顧修誠徹底僵住，身后這個呵護了多年的女人一直在欺騙他，仗著不存在的救命之恩，騙取他的感情，他就像個傻子一樣被耍得團團轉。

    無邊的怒火聚集，他咬牙切齒道：“秦、曼、語。”

    秦曼語渾身發抖，她緊張到說不出任何狡辯的話，那邊人魚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割在她身上。

    顧修誠狠狠甩掉她的手臂，“你居然騙了我這么多年！”

    “不是的，不是的。”秦曼語喃喃道，對上男人冷酷的視線，如同涼水澆頭，她再說不出一句話。

    “我很抱歉認錯了人。”顧修誠轉身對人魚放低態度，“今天的事包括以前的救命之恩，我都可以補償你，我被這個女人欺騙才會做出這種事，你放心，之后我肯定會讓她后悔。”

    秦曼語渾身冰涼，身邊這個人寵了她多年的男人看她就像看一條骯臟的蟲子一樣。

    茹秋笑出了聲，引得兩人目光看來，“我覺得你們太好笑了。”

    顧修誠剛想發火，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后，又忍下去，人魚太厲害，不能和她硬碰硬，那邊的醫生到現在還沒醒，情況對他很不利。

    茹秋慢慢道：“我呀，前段時間做了一個夢，夢中沒有姝姝，我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被剜出來，被做成藥，被這個女人吃下去。”

    “她獲得了健康的身體，而我的意志不得安寧，拖著空蕩蕩的胸口，看著你們繼續在一起。”

    即使顧修誠察覺到當年真相，后知后覺發現自己愛上她，痛苦一生，又怎么樣，她已經死了，到死都不明白心愛的人為什么這樣對待自己。

    她分明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

    茹秋死在冰冷的手術臺上，而顧修誠卻依舊能活在陽光下，當他的顧大總裁，享受最頂級的生活，縱使發現秦曼語的欺騙，他仍舊因為多年的感情選擇放過對方。

    瞧瞧，她的死多輕賤呀。

    人魚的聲音很輕，顧修誠卻升起不好的預感，他想慢慢挪朝房門處走去，下一秒，閃爍寒芒的手術刀插在腳邊，深深沒進水泥地面中。

    “不要有小動作，我會生氣喲。”

    顧修誠咽了咽口水，明智選擇停下腳步，秦曼語早就嚇傻了，兩人如今就像是困在牢籠中的待宰羔羊，生死全由人魚所掌控。

    茹秋繼續道：“我到現在都很感慨，你為了救自己的青梅，竟然能做出那么多違背心意的事，故意設計英雄救美的場景博取我的信任，明明看不起人魚，卻壓抑住討厭，假裝對我有好感，時不時送一些小禮物。”

    她像是在說故事一般，訴說著自己的記憶，那些曾經自以為的甜蜜相處化為殺意和憎恨，充斥在心里每一個角落。

    最后茹秋嘆息道：“顧修誠，你的行為和你的名字真是完完全全的相反呢。”

    顧修誠徹底認清眼前情況，這種被完全掌控的感覺太糟糕了，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巨大的武力差距橫亙在兩人間，“你到底想怎樣？”

    茹秋輕笑道：“很簡單，我今天只會讓一個人走出去。”

    顧修誠臉色完全沉下去，對方看起來是不會善罷甘休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騙人。”

    “我可不是你身邊那位秦小姐，對騙人沒有興趣。”茹秋道，“況且以現在的情況，你有別的選擇嗎？”

    “如果真的要將你們全部殺死，我沒必要在這廢話，殺了你們，我大可以投入深海，沒人能找到我。”

    這確實是實話，那現在該怎么辦？

    顧修誠還在思考有沒有其他逃跑方法，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選擇自相殘殺，縱使殺掉秦曼語易如反掌，他對親手殺人這件事還是有排斥感。

    然而。

    利器刺進身體的悶聲響起，緊接著胸口傳來刺痛感。

    “阿誠，對不起，原諒我，哥哥已經在坐牢，爸媽不能在失去我，我必須活著出去。”秦曼語眼含熱淚道，“請你原諒我。”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術刀再次捅進顧修誠身體中。

    秦曼語的執念只有活下去，為此她可以犧牲一切，包括自己僅剩的良心，顧修誠如果走投無路，必定會主動動手，以她的身體素質，絕無可能反敗為勝。

    所以她必須趁對方沒反應過來時，殺掉他，誰也不能阻礙她活下去。

    被捅一刀的顧修誠不可置信地回頭，劇烈的疼痛感襲遍全身，他踉蹌著跌落在地面上，手腳漸漸失去力氣。

    他死死瞪著流淚的女人，自己曾經為她付出那么多，她居然毫不留情將刀扎進他身體，曾經捧在手心的女人竟然是這樣的狼心狗肺。

    以前的自己簡直像個笑話。

    秦曼語不敢對上顧修誠的視線，抖著聲問道：“我、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茹秋倒是真低估了秦曼語的狠心，“還不行哦，要等一下。”

    她輕巧說著話，一步步來到顧修誠面前，劃開手腕，人魚的血液滴到他的嘴中，顧修誠失去的力氣仿佛又回來了，他眼神復雜地注視茹秋，以為她心軟了。

    下一秒，更劇烈的刺痛感傳來，一把熟悉的匕首正慢慢剜出他的心臟。

    “你不會以為我是要救你吧。”茹秋假裝驚訝道，“人魚的血液能延緩人的死亡，我只是想讓你親眼目睹被挖心的場景而已。”

    她微笑著，手上動作不停。

    顧修誠一點一點看著體內重要的器官離開，眼睛中滿是恐懼，面前的一切漸漸模糊，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倘若早知道會得到這樣的結果，早知道秦曼語是這種人，他絕不會做出那些事。

    一切都晚了。

    男人眼神失去生機，這位海城最出名的總裁就這樣狼狽地死在這里。

    帶著無盡的后悔和驚懼。

    旁邊。

    秦曼語捂著心口倒在地上，她不能有過大的情緒起伏，之前捅顧修誠已經讓心臟疼痛，物理意義上的疼痛，現在看完面前殘忍的場景，情緒直接超過安全界限，心臟再也支撐不住。

    因為出來得太急，她忘記帶心臟病急救藥物，此刻只能躺在地上茍延殘喘。

    “求、求你給我血、血。”秦曼語的眼中滿是對生的渴望。

    她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