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開始之前，還擔心穆心是否會不滿意，她這個純粹的新人來做總導演，卻不想對方在知道后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也是聽聲音才知道，這位圈內最神秘的編劇，并不是傳聞中年過半百的歲數，相反，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

    會議不算太正式，加上李一楠一起，也才四個人。

    整整聊了一個下午。

    結束之時，戚喬提著的一顆心才松下來。

    李一楠夾著文件起身：“那就讓下面的人開始準備立項？”

    戚喬與謝凌云對視一眼，隨后，慢慢地點點頭：“好，謝謝，辛苦你了。”

    李一楠停步回頭，又看了謝凌云一眼，沒說什么便走了。

    戚喬感覺得出來，對方對她能力的懷疑與不信任。

    換位思考，她能夠理解李一楠作為制片人的考量。

    恐怕也就是看在謝凌云的面子，或者迫于他的這一層關系在，才沒有說什么。

    謝凌云自然注意到了，伸手剝了一顆松子，喂給戚喬。

    “別管他。”

    戚喬“嗯”了一聲：“別人懷疑我也無可厚非。”

    “他們知道什么。”謝凌云輕嗤一聲，又剝了一顆，喂過去后，低聲道，“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啦。”戚喬投桃報李，將整只裝著各種堅果的盒子端來放在腿上，選了一顆最大的榛果，喂到謝凌云嘴邊，“我們去吃飯吧，好餓。”

    長時間大腦高速運轉沒有補充能量，兩人都肚中空空。

    前兩天就約好了與江淮一起吃飯，驅車半小時，抵達一家位于胡同深巷中的黑珍珠餐廳。

    江淮到的很早，已經點好餐等著。

    看見他們牽著手進來，忍不住調侃：“狗仔的效率怎么這么低，到現在都沒發現。”

    戚喬一眼看到，江淮毛衣上，那條又一次戴上的鯊魚項鏈。

    落座時，謝凌云的視線也留意到了那條項鏈。

    “摔過？魚尾上怎么有條裂痕。”

    江淮云淡風輕地說：“那是魚尾上的傷，本來就長這樣。”

    見對面兩人的目光都不時流連在自己身前，他干脆撈起鯊魚吊墜，塞進了毛衣里邊，幾分無語地說：“行了別看了，飯在我身上？不是說餓了，還叫我提前點了餐。”

    中途江淮去洗手間時，謝凌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望著戚喬，語氣篤定：“我想起來了。”

    戚喬：“想起什么？”

    他看過來，欲言又止，只是說：“吃完飯告訴你。”

    飯后謝凌云開車，原本返回碧水云天的路線，再一次回到了工作室。

    謝凌云上樓，從辦公室的書架上，拿下來一本陳舊的劇本。

    他給戚喬看封面上編劇的親筆簽名。

    穆心二字后，畫了一只小小的藍色鯊魚。

    戚喬盯著那只尾巴上有道傷口的鯊魚圖案，愣了好久。

    “穆心是筆名？”她問。

    “嗯。”

    “真名呢，你知道嗎？”

    謝凌云只在《偏航》劇本簽約時看過一眼，早已忘了，按下內線電話，叫助理送來合同，直接遞給了戚喬。

    白紙黑字上，印著清晰的兩個字——

    余杉。

    戚喬錯愕地看著。

    這么多年，江淮每逢醉酒，口中來來回回念叨的名字，正是這兩個字。

    她掏出手機：“我這就告訴師兄。”

    在要點開微信時，謝凌云卻阻止了戚喬。

    “怎么了？”

    謝凌云頓了下，才說：“穆心得了膠質瘤。”

    戚喬嘴巴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久，才問：“膠質瘤會致死，是嗎？”

    謝凌云點頭：“低級別可以存活八到十年。”

    戚喬喃喃道：“今年……是他們分開的第九年。”

    第76章 、·tbc 35

    回到碧水云天時， 已經是深夜。

    戚喬手中握著那本數年前余杉的處女作，心亂如麻。

    “我該告訴師兄嗎？”她輕聲問。

    謝凌云端來一杯溫水，塞進她手中， 半晌都沒有說話。

    戚喬手捧著杯子，指尖無意識地在杯壁上摩擦。

    她垂著眼睛， 想起多年前丟失那條項鏈時師兄的緊張模樣， 想起唯一一次在餐廳偶遇余杉時他繃緊的情緒，想起這些年來每一次陪著江淮喝酒， 他回憶過去時的表情，以及每一個春節， 她、mama還有師兄三個人在一起度過的除夕夜……萬家燈火中， 戚喬仍能在某個瞬間感受到他的孤獨。

    “余杉現在有沒有另一半？”戚喬問謝凌云， “你知道嗎？”

    謝凌云搖頭：“我不知道。”

    戚喬沒有再說話。

    謝凌云伸手， 揉了揉她的頭發。

    戚喬靠在他肩上，望著窗外的黑夜。

    “我找人問問？”

    “過幾天吧。”戚喬低低地說， “讓我想想……余杉或許就是查出膠質瘤后， 知道這個病治不好， 也活不了多久， 才選擇和師兄分手，我怕這個時候告訴師兄，他……”

    謝凌云道：“他會想要陪她走完最后這一年。”

    “你怎么那么確定？”

    謝凌云將她抱進懷里，輕輕摟著， 低聲說：“因為換做是你我， 我想要陪著你， 哪怕只剩下一段短暫的時光。”

    戚喬呼吸微滯， 如果是他們， 她也一樣， 會想要知道，想要陪著他一起走完僅剩的日子。

    “可是之后的時間，會更放不下。”

    好幾秒后，謝凌云才輕聲道：“如果生病的是你，你走之后，我會去找你的。”

    戚喬緊緊攬著他的脖子，悶聲道：“你瞎說什么。”

    謝凌云笑了笑，摟著人向后靠，陷入那張柔軟的單人沙發中。

    他低頭，吻了下戚喬的發頂，聲音平和：“因為生離死別，都太痛苦了。”

    穆心就是余杉的事，戚喬沒有立刻告訴江淮。

    第二天，謝凌云便讓人打聽來了余杉的消息，但她一向神秘，從不露面，只知至今未婚，有沒有男朋友不得而知。

    戚喬還在猶豫之中，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做決定太難。

    元旦之前接下的綜藝提上日程，要去另一座城市錄制。

    加上來回航班，共要離開三天。

    出發前，戚喬去了一次公司。

    將之后至少一年內不會接戲約，并且要以導演的身份拍電影的決定告訴了經紀人林舒。

    林舒一開始震驚、錯愕，消化了半個小時后，卻也并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反對意見。

    “你想好了？”

    戚喬點頭。

    林舒說：“你已經走到了現在的位置，戲約紛至沓來，做導演肯定沒有現在舒服。”

    “但是演員，不是我想要的。”

    林舒看著她的眼睛，沉默片刻，頷首：“既然你已經這么說了，我也不再勸你。就當是試水，不成功的話，再回來拍戲。”

    她笑了笑：“當然，我希望你成功。”

    戚喬原本已經做好了要接受經紀人反對的準備，卻沒想到林舒就這么坦然地接受了。

    她主動抱了抱林舒：“舒姐，這幾年謝謝你。”

    林舒覺得rou麻，嫌棄道：“說得好像我們就此別過一樣，做導演你也可以參演自己的作品，請女主角那么貴，省的片酬都能把服化道再提升一個檔次。”

    戚喬眼睛一亮：“你提醒我了，之前怎么沒有想到。”

    林舒起身，一會兒還有好幾個應酬，臨走前叮囑：“之前簽了合約的工作，年前可都得給我好好去參加。”

    戚喬乖乖點頭：“我會的。”

    她說完就要走，戚喬喊了一聲，不忘問：“今年給若柳基金會的捐款，打過去了嗎？”

    林舒比了個ok的手勢：“你放心，元旦收假那天就讓財務轉過去了。”

    小年陪著戚喬回家拿上行李，便準備出發去機場。

    她昨晚便告訴了謝凌云，今天要飛去外地錄節目，回家打開門，便看到他坐在客廳里，放在腿上的筆記本還開著視頻，正與特效團隊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