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第81節
他身上衣衫單薄,薄衫外,只有件沒什么保暖作用的大衣。 在校園里走了太久,被風一吹,感冒的征兆冒出來,一連打了兩個噴嚏。 戚喬讓他稍等,飛快上樓,從衣柜最深處,將去年買下的那件短外套拿了下來。 “穿這個吧?!?/br> 江淮打開袋子,挑了下眉笑了:“這是給誰買的?” 戚喬被他調侃得語氣弄得一怔,風吹紅了臉頰。 她只道:“反正是沒有穿過的。” 她揮揮手,送走了江淮,轉身上樓。 也因此不曾看到,宿舍樓下一側的花壇邊,有人站在那兒,看了好久。 張逸很八卦:“那不是江淮嗎,戚喬和他在一起了???” 謝凌云沉默地望著那人遠去,長睫微垂,掩住了所有的情緒。 聲音冷淡得像一塊冰:“還走不走?” 冬至那天,mama在江淮的公寓包了餃子。 戚喬不敢讓她太勞累,搶走了搟面杖。 和江淮一個搟皮,一個包,mama只負責從旁指導。 杜月芬說她太大驚小怪,自覺身體已經好了大半。 又親自下廚,分別做了戚喬和江淮最愛吃的菜。 江淮的行李已經收拾好,去機場前,帶戚喬去見了位認識的制片人。 他們約在一家西餐廳。 江淮和那位制片人從出道就認識,算是很好的朋友。 對方也十分爽快,答應讓戚喬過幾天去試幾個角色,且片酬不低。 一頓飯吃得很愉快。 制片人還有下一場飯局,吃完先行辭別。 戚喬去完洗手間回來,卻望見他們原來的位置上多了個人。 那是個長相很古典的美人。 言笑晏晏地說著什么。 與她相比,江淮的神情卻冷冷淡淡。 她走過去時,江淮抬頭看見,隨后一笑,從對面的女人道:“我女朋友回來了,還有事,就先走了,失陪。” 他起身,動作自然地牽住戚喬。 “走吧?!?/br> 那位美人,在瞧見他們十指相扣時,優雅的表情微變。 戚喬忽然明白過來,她并未拆穿,回握住江淮,笑得很甜:“那走吧,師兄?!?/br> 那么巧合,他們相握轉身之時,與踏入店內的謝凌云四目相對。 他是和朋友一起來的。 賀舟,傅輕靈,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 他們手中提著一只蛋糕盒。 應該,是來這兒給謝凌云過生日的。 戚喬笑容滯澀一秒,腳步僵住。 賀舟熱情地打招呼:“好巧啊小喬meimei!” 視線掃過她與江淮牽著的手,微微一笑:“這位是……?” 還沒有說完,謝凌云像是沒有看見她。 連神情都沒變,一眼都沒有落在戚喬身上。 很快,越過她,沒有回頭,向前走去。 戚喬眼睫輕顫,雙腿猶如灌鉛。 所幸,江淮動作幅度很小地晃了下她的手,讓她回了神。 “走吧?!?/br> “好?!?/br> 他們很久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哪怕上課見到面,也常常一個在最前排,一個在后排。 戚喬依舊接著各種各樣的兼職,一邊照顧mama,一邊上課。 可她的筆記本已經很久沒有再添一頁。 那個兩年來乖乖聽課,乖乖做筆記的好學生,再也不見了。 mama經常要復查。 每天服用的抗排異藥物,和各種七七八八的藥費用都不低。 戚喬在醫院、公寓和學校來回跑,常常踩著點進教室,甚至遲到了不少次。 北京冬天最冷的時候,mama的身體狀況突然之間下滑,又住了一次醫院。 戚喬身邊錢所剩無幾,但老天爺似乎覺得她已經吃了足夠多的苦,沒有讓這個冬日所有的冷風都刮在女孩單薄的身體上。 主治醫生將杜月芬的情況上報了醫務科和院辦,一個肝病救治基金會承擔了后續所有的住院費用和醫藥費。 戚喬一下子減輕了所有的負擔。 但她沒有停下賺錢,欠下陳辛和江淮的錢還沒有還清。 春節時,許久沒有聯系過的戚懷恩打來了電話。 問她們母女怎么不在家。 只隨口地問了句杜月芬的身體,緊接著就道,什么時候去辦離婚。 杜月芬聽見戚喬講電話,拖著尚未痊愈的病體,買票回家,與他去民政局辦了手續。 杜月芬沒有提本該屬于她的共同財產,只要求戚懷恩還清銀行貸款。 戚懷恩還算良心未泯,答應了。 他要見戚喬,杜月芬拋下幾十年的教養和體面,回頭,啐了他一臉。 那個年,母女兩是在北京過的。 江淮放假兩天,從劇組回來。 他孑孓一人,和戚喬與杜月芬第一次過的這個年,久違地體會到一絲暖意。 杜月芬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讓他們兩開車,去接周而復與支蘭時。 戚喬還是對老師心存愧疚。 那個劇本,她最終還是賣了出去。 他們將車停在社區外,步行進去。 天很冷,中東之時,連寒鴉的叫聲,都死氣沉沉。 天空很暗,云層很低。 他們停在周而復家樓下,戚喬踟躕不前。 她想起一年前,帶著劇本第一次過來時的場景。 那時對未來熱忱guntang的心,早已冷卻。 江淮看出她的糾結,卻沒有勸解,與她一齊,站在社區昏黃的路燈下,抬頭望向灰暗的夜空。 “師兄,我不是不敢見老師,我只是,”戚喬低聲道,“只是覺得,以后的我好像不配說,自己是學導演的,不配說自己是老師的學生了?!?/br> 呼出的白汽緩緩升空,在冷峭的風中很快被吹散。 “今天沒有星星?!彼炜眨瑳]有來由地說。 江淮道:“北京城本來就看不到星星?!?/br> 戚喬淺淺地笑了下,說出的話卻苦澀:“我以前知道,它們總是在天上的,哪怕陰云密布,我也確定,它們一定在云層后面,隔著烏云也看得見??墒乾F在……師兄,我看不到了?!?/br> 江淮望過來:“戚喬。” “嗯?” 江淮緩聲道:“有個詞叫延遲滿足,想去的地方現在沒有辦法到達,也不是最終結局。只要你心里記得,哪怕晚一點,遲一些,又有什么關系?” “你才二十歲?!彼D頭,望向她,一字字說,“戚喬,你還有的是時間?!?/br> 好一會兒,戚喬舒了口氣。 她似是放松一般,笑了起來。 “嗯,我還有的是時間。” 江淮一笑:“那現在上去請老師一起吃年夜飯?” “好?!?/br> “不怕被罵了吧?” “罵我也聽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