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第65節
抵達的當晚,拍攝了第一場夜戲。 戚喬早已提前將臺詞爛熟于心,就算不當導演當演員,她也無比敬業。 她原本以為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到片場才知道,謝凌云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請好了四人,燈光、錄音、妝造,以及專門干苦力的場務兼助理。 攝影他自己上陣。 戚喬換好服裝出來,雖然看過劇本早知道,女主角剛出場時只是個十六歲的高中生,但穿上這身校服,她還是不太適應。 化妝師只給她薄薄地打了一層粉底,修飾了原始眉形,才想要選一支淡色口紅,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人忽地開口:“就這樣,不用涂口紅。” 戚喬抬頭,視線與謝凌云在鏡中相對。 他思索的神情,只過三秒,便道:“頭發,扎高馬尾。” 化妝師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執行。 戚喬聞言,卻忽地問:“你是不是……” 她停頓片刻,幾分遲疑。 謝凌云低頭翻了頁分鏡劇本,勾畫幾下,方才看過景,臨時改了幾個場面調度。 戚喬的聲音雖小,話卻準確無誤地傳入他耳中。 謝凌云頭也不抬,問:“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真的對高馬尾有什么執念。” “什么玩意兒。”謝凌云無語道,“我上哪來的執念。” 戚喬“噢”了聲,沒有就沒有嘛,兇什么。 她化好了妝,拿起劇本朝謝凌云走過去。 “我準備好了。” 謝凌云從劇本中抬了下眼,微微頓了下,又很快收回目光。 “那開始吧。”說完,他率先往外走。 戚喬與他并肩,忽然好奇:“你真的沒有寫別的劇本?” “沒有。” “那我要是,真的不答應呢?” 謝凌云說:“那就不交了。” 戚喬:“……” 他動作自然地接過戚喬手中劇本,到機器跟前,隨手挪了把椅子讓她坐下。 自己則拎來一只小小的塑料板凳,在戚喬面前坐下。 給她講戲。 戚喬領悟力又高又快,謝凌云說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她就能立刻理解他的意思,并輕松達成預期效果。 遠處的海岸線處,吹來咸咸的海風。 戚喬伸手,輕輕按住校服裙的裙擺。 馬尾也被風吹得拂動,在空中蕩起一段柔軟的弧度。 謝凌云將手中分鏡劇本按在她膝頭,擋住了海風的輕佻行徑。 “會用到小提琴,遠景居多,特寫的時候,我教你幾個指法,照著按琴弦就行。”他說。 “嗯。” “今晚可能要拍整個大夜,可以嗎?” “好。” 謝凌云抬眸,望一眼面前的人,恍惚間差點以為自己在欺負未成年少女。 他的凳子矮很多,這樣坐著,戚喬比他還要高一些。 謝凌云微微抬頭,湊近她,眸中蘊著三分輕笑:“戚喬喬,你怎么這么聽話。” “因為你是導演啊。”戚喬理所應當道。 說完,才發覺,此刻,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過分。 海風中摻雜進一絲青檸羅勒的微淡香氣。 戚喬眼睫輕輕地顫。 她垂眸,壓在膝頭裙擺上的指尖下意識收緊。 謝凌云仿佛對距離毫不敏感,不退反進。 “是不是我現在叫你做什么,你都答應?” 他靠得太近,戚喬的指尖,碰到了他胸口那只毛茸茸的小狗。 下意識地摸了摸狗狗的腦袋。 “我又不是笨蛋,只有演戲才會聽你的。”她技法拙劣地轉移話題,“這是比熊,還是馬爾濟斯?” 謝凌云低頭,摘下白色小狗,遞到了戚喬掌心。 “這是謝凌云這只小狗,給你,要嗎?”他說。 第35章 、·rec 34 “這是謝凌云這只小狗, 給你,要嗎?” 戚喬怔了好一會兒,指尖無意識地撥弄玩偶狗狗的尾巴。 她的聲音融在咸濕海風里, 低低的一句:“可我養不起。” 謝凌云兩指按在小白狗的腦袋上,目光微仰, 望著戚喬。 他輕抬的上目線, 在這個清風清涼的夏天傍晚,竟然顯得十分柔和。 “你怎么知道養不起。”謝凌云將指腹壓在小狗腦袋上, 輕輕地點了兩下,“只需要揉揉他腦袋, 他就會開心地搖尾巴給你看。” 搭在膝頭的指尖根根收緊, 戚喬定定地望著他, 傍晚的海風拂過他和他, 溫柔得像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戚喬的心,卻猶如颶風駭浪過境。 那只小狗乖乖地趴在她的掌心。 會搖尾巴的, 從來不是一只小狗玩偶。 可他靠得越近, 戚喬心里, 卻對她和他之間的距離更加清晰。 戚喬沒有辦法想象, 擁有這只會搖尾巴的小狗后,她要怎么接受失去它。 她知道的。 她承受不住,失去這兩個字。 謝凌云從她手中撿走小狗,戚喬下意識地虛握了一下。 他并未收回。 謝凌云起身, 將小狗玩偶像發卡一樣, 別在戚喬的馬尾上。 他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但在這件事上。 是個例外。 “開拍吧。”謝凌云只說。 劇本的故事內核并不復雜, 講述的是一個女孩追逐自己的音樂夢想, 過程中遭遇各種挫折, 依舊堅持沒有放棄的故事。 謝凌云的拍攝習慣與戚喬相反, 他不喜歡每一步都嚴格遵循計劃。 他不會提前畫好所有的分鏡,只會提前一天,畫好第二日拍攝的分鏡劇本。 到現場后,也常常臨時起意修改。 他的靈感總是不經意地跑出來。 有時哪怕剛拍好的鏡頭,有了新的更好的想法,便會重新拍攝一版。 戚喬暗自腹誹,還好早已不是膠片時代。 不然按照這樣敗家的拍法,不知道要浪費多少膠卷,預算隨時超支。 五天的時間,市區內的所有鏡頭順利完成。 謝凌云辭去了請來的助理與燈光師,購買了兩張從北海出發,前往潿洲島的船票,只提了一只裝著攝影機的航空箱,與戚喬登上碼頭。 戚喬懷里只抱著一把小提琴。 是謝凌云從北京空運過來的,光看琴盒,便知價值不菲。 這幾天,戚喬每一次使用,都小心翼翼,生怕給他弄壞。 謝凌云卻很無所謂,見她那么提心吊膽,故意調侃:“怕什么,也不貴。” 戚喬問不貴是多貴。 他說八十萬。 戚喬:“……” 于是她更加謹小慎微。 他們抵達潿洲島時,天色與氣溫正正好。 謝凌云租了車,循著導航,開往滴水丹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