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第9節
這下不分男女,一聲稍息令下后,整個隊伍整齊地發出喟嘆,接二連三虛弱地席地而坐。 “好累,這個苦我真的受不了。”于惜樂毫不在意形象,撲通一聲在旁邊的臺階坐下。 戚喬揉揉脖子,拿來兩人的水瓶遞給她,目光下意識地環視四周,并不見裹著石膏的傷員。 想來他都斷了條胳膊,站軍姿走正步自然也能因此免去。 接下來的十來天,恐怕都不會出現了。 也算是因禍得福。 戚喬沒有再想,并排坐在于惜樂身邊,擰開水杯,小口啜飲。 幾個男生在她們旁邊坐下,戚喬認出來,其中正有早上與謝凌云走在一起的兩個。 “張逸,謝凌云呢?他下午怎么沒來?”一人問。 被喊到的男生開口:“人家胳膊都傷了,還能來站軍姿啊,當然去病號連了。” 聽說病號連都是要去給食堂阿姨打下手的。 戚喬暗暗心想,那位狗脾氣大少爺,不知道有沒有干過這種活。 她正思緒翩飛,于惜樂忽地抓住她的胳膊猛晃:“快看,那群人是表演系的吧?” 戚喬抬眼朝她指的方向看,三四十人的隊伍,已經越過站軍姿環節,開始學習齊步走。前排的幾個女生均膚白貌美,個個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于惜樂感嘆道:“美女真多,帥哥倒是沒幾個。” 戚喬點點頭表示同意。 于惜樂悄悄地給他指:“第四排左數第三個還不錯。”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隔著十幾米遠的距離,也不怕被人發現。 戚喬望了一眼。 隱在隊列之中,只能瞧見張臉。 劍眉星目,五官端正。的確是位帥哥。 “還可以。” 于惜樂道:“只是還可以嗎?喬喬,你的眼光還挺高。” 戚喬條件反射地想起一張臉來,還未來得及說什么,于惜樂又道:“不過也是,這一屆表演系男生的顏值,還打不過一個謝凌云。” 戚喬心中同感,卻并沒表現出只字片語。 于惜樂還在觀摩,思想遠瞻地跟戚喬討論:“你說我們現在去和表演系的帥哥美女搞好關系,以后拍作業,是不是就有免費演員了?” 戚喬:“……” 訓練的時光格外漫長,早起在宿舍樓下集合時還都神采奕奕,生龍活虎,半個下午過去,一個個都成了霜打的小白菜。 還沒開始就去了病號連的謝凌云同學,成為了眾人一致的羨慕對象。 蟬鳴陣陣,太陽西斜時,校領導前來慰問曬了一下午的小白菜們。 最重要的是,老師們帶來了實際的慰問品,由病號連的同學推著小車送來了冰淇淋。 謝凌云還穿著那身統一的軍訓服,帽子不再吊兒郎當的拎在手中,此時端正地壓在發上。 經過一下午的魔鬼訓練,周圍的人身上衣物多少都被汗液浸濕,只有他的,依舊干凈清爽。 少年肩背挺直,闊步流星。 他就那樣走來,攜來夏日清風半縷。 不時有女生朝他投去目光。 “喬喬,快走,我們也早點去拿,不然都挑不到喜歡的口味了。”于惜樂對免費的冰淇淋更加關注。 戚喬移開視線:“噢,好。” 于惜樂一改之前的頹靡,抓住她的手就走。 戚喬對冰淇淋的喜愛程度一般,隨意挑了只香草口味的太可愛多。 謝凌云已經站去一邊,把小車留給大家自選。 他脖子上掛了塊學生工作證,手中執著相機,趁同學們歡歡喜喜吃雪糕的時候,拔下鏡頭蓋抓拍。 戚喬聽見快門聲,抬眸望去,卻無意間,撞見鏡頭對準了自己的方向。 她身體僵了僵,連做表情都不知道擺什么好,不自在到極點。 她不知道謝凌云在拍誰,可是鏡頭的方向的確朝著自己。 眼睫微顫,戚喬定定心神,望向掌鏡的人。 謝凌云抬頭,也看了過來。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算近,甚至不停有同學從兩人之中穿過, 似乎是察覺她的不自在,沒幾秒,戚喬看見鏡頭往另一側挪動,謝凌云也側過身,執起相機繼續拍攝。 戚喬舒了口氣,站在原地糾結半晌,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她自覺長相普通,想來即使被拍下,照片上的人表情也僵如無魂,應該也不會被選中吧。 心中放松,拆掉包裝紙,咬了一小口冰淇淋。 身后有人高聲喊:“謝凌云,別拍我丑照啊。” 正是謝凌云的室友張逸。 班導也來了,說:“這都是要上學校官網推送的,一個個的都別矯情。” 張逸聞言,態度180度轉彎,擺了個自以為帥的姿勢:“那謝導快給我拍幾張帥照。” “挑形象好的同學多拍幾張。”班導下達指令,“這樣吧,等會兒你去表演系那邊多拍幾張。” 張逸:“……” 謝凌云笑著應了聲:“行啊。” 一只可愛多才吃幾口,戚喬便看見張逸跟著謝凌云,揚言為其做助手,兩人拿著相機,朝表演系訓練地點去了。 戚喬神情淡然地略過那兩人離去的背影,藏在身側的指尖卻偷偷蜷了蜷。 軍訓照常進行,戚喬也漸漸地適應了高強度的訓練。 早晨六點吹哨起床,站軍姿走齊步,練習一個小時候,才會被放去吃早餐。晚飯結束后,也要加練到八點鐘,才能解放回宿舍休息。 三天過去,班上的同學們都黑了一圈。 “啊!我不活了,我都黑了兩個度了。”楚菲菲每晚回到宿舍都要哀嚎一遍,“怎么涂了防曬還是會變黑啊嗚嗚嗚。” 于惜樂連防曬都沒涂,大咧咧道:“所以花那個錢干嘛呢。” 楚菲菲:“不涂的話,等軍訓結束,我怕是要變成煤球。” 回頭望著戚喬,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湊近過來:“你用的什么防曬,怎么一點都沒有變黑呀。” 戚喬的護膚品和防曬都是開學前mama去給她買的,她拿出那只防曬,給楚菲菲:“是我mama給我買的,你要不要試一下?” 楚菲菲展眼一笑,膩歪地伸手抱住戚喬:“你真好~” 戚喬對著鏡子,用濕巾沾了沾臉頰,雖然沒有曬黑,但是兩只臉蛋最近干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在烈日下暴曬的關系,微微起了些干皮。 楚菲菲瞧見了:“是不是因為你還不適應北方的氣候,覺得太干了?”她拿過來一瓶面霜,“這個給你,睡前厚厚涂一層,應該會有用。” “謝謝。”戚喬笑了下說。 她本不想在意,卻還是打開瓶蓋。 計念捂著肚子從衛生間回來,聽見兩人的對話,道:“估計就是干的,高中寒假跟我爸媽一塊兒來北京玩,我臉上就起了干皮,適應了就好了。” 戚喬注意到她略顯虛弱的氣色,問:“你怎么了?” 計念臉色極差:“流年不利,姨媽提前了。” “疼嗎?” “還好,我就第一天難受點,明天就好了。” 于惜樂扔過去一包紅糖姜茶:“正好帶了,給你。” 戚喬忽然想起,自己的生理期似乎也是每個月中旬,也就在這幾天了。 第二天,下樓集合前,戚喬帶了兩片衛生巾,以備不時之需。 果不其然,訓練到十點多鐘,她覺得肚子不太舒服,趁休息時間去了衛生間,果真姨媽造訪。 所幸并不太痛,戚喬去接了杯熱水,喝了半杯,便又回到了訓練隊列中。 連續幾日來,高溫只升不降,連北京多季風的氣候,今日也銷聲匿跡了。 下午兩點,氣溫達到巔峰值。 教官黑著張臉整隊,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樣子。 因早晨個別同學訓練懈怠,藏在隊伍里濫竽充數,一連抓住四五個后,教官氣極,宣布下午訓練的嚴格強度直線拔高。 戚喬悄悄揉了揉肚子,生理期沒什么胃口,她中午只吃了幾口菜。 她不覺得餓,但有點擔心下午撐不下來。 病號連的人數這兩天與日俱增,大有呈指數函數上升的趨勢,學校領導給教官們傳話,嚴抓企圖渾水摸魚的投機取巧之徒。 今早計念因生理期去找她們連的教官請假,都被駁了回來, 戚喬擦了擦汗,在集合口令傳來后,起身站在了隊伍中。 教官對上午的訓練效果極不滿意,隊伍紀律甚至比前兩天還要松散,痛斥幾句后,道:“先站一小時軍姿,再練習正步走。今天正步走不好,晚飯都不要想了。” 學藝術的,大多數都沒吃過什么苦,此時一聽,哀鴻遍野。 教官厲色不改:“全體都有,立正!抬頭挺胸,吸氣收腹,手指緊貼褲縫,眼睛平視前方,我看誰動。動一下,加練五分鐘!” 戚喬調整呼吸,按照指令乖乖站好。 但許是因為生理期,身體虛弱,又或是中午的進食量實在太少,沒多久,她便感覺有些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