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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夢要走了,身上帶著她偷偷描下來的信物。她給尋夢敬了一杯酒,說道,“一路好走?!?/br> 尋夢喝下去了,她又讓他也給尋夢送別,親手倒了一杯酒遞給他,就那么柔柔地看著他笑,眼眸澄黑,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樣,好像眼里只看得見他。 分明還沒有喝酒,可那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醉了,幸福充盈整個心臟,甚至快要溢出來。 他沒有懷疑,接過酒喝了下去。 她微微一笑,繼續給尋夢交代事務,而他就坐在她身旁,貼著她的側身細聽。 灼燒感從腹部升騰而上,直沖頭腦,沒多久他便覺得腦袋一片暈暈的,呼吸間都是酒香。 他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對上她疑惑的目光,含糊道,“……妻主,我喝醉了?!?/br> 聞言,她微微一笑,眉眼更加柔和了,“……殿下醉了,睡會吧?!?/br> 他本來沒有生疑,可閉眼前卻看見了她眼里陡然出現的輕松,心中警鈴大作,卻什么也來不及了,意識被一只大手拖拽著往黑暗中倒去,無力反抗。 等他再醒過來,周圍一片漆黑,一片冰冷。 沒有她。 想起過去那一段煎熬的時光,他便覺得心臟悶悶地疼,視線漸漸從甘棠身上轉移到地上,他低落道,“妻主都不知道,我見不到妻主,有多難過……” 他快急死了,卻被尋夢攔著不能回去,只能按照她的委托去找燕成言。 現在想想,她方才說的應該是真話,并且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會去找她,否則怎么會叫燕成言留住自己? 好在燕成言沒攔成功,還給他找了最好的馬。 他又忍不住回過頭盯著甘棠,眼里帶著著急和難過,好像重現了過去的模樣,剖白道,“我聽說靈陵被攻破了,聽說妻主被梁國人帶走了,快要嚇死了?!?/br> 他說到這里,又覺得鼻尖一陣酸澀,“妻主有沒有想過,萬一出事了怎么辦?” “……”甘棠一陣啞然,許久道,“對不起?!?/br> 她確實沒怎么想過這件事,事態緊急,她當時沒有辦法。 她抿著唇,許久道,“倘若……我是說倘如若啊?!?/br> 她強調了一下,隨后道,“倘若真的出事了,殿下能好好活著便也夠了?!?/br> 她笑了笑,身體慢慢往后倒去,最后躺倒在床榻上,目光直直落在床頂上,有些怔怔的,“屆時殿下想做什么都行,繼續留在甘家也好,遠走高飛也好,總之不必顧忌了?!?/br> 燕沉瀟:“……” 他聽著她的話,心口像是破了一個大窟窿,寒風夾雜著冰雪翻涌進去,在他身體里使勁地攪,把五臟六腑都絞碎了。 甘棠睫毛閃了閃,繼續說道,“若是可以,能替我偶爾照看一下娘和爹就好了……” 話語漸漸低沉,到了最后寂靜無聲,只剩余死寂在空氣中蔓延。 燕沉瀟一直背對著她沒有說話。 甘棠看著他的背影,許久之后視線變得模糊,暈開一團團虛影。 燕沉瀟說不出話,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涌了上來,被他死死憋在眼眶里,不愿意弄出一點動靜。 “那我呢?” 甘棠微微抬起頭看過去,燕沉瀟恰好俯身下來,半壓在她身上,淚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好像被她的話捅傷了,固執道,“那我呢?” “妻主為什么覺得我會離開?” 淚水從眼眶滑落,徑直落在甘棠臉上,冰冰涼涼的,像是夜里初下的雪。 甘棠有一瞬間的懵然,“我沒有這么覺得……” 她只是不想拖累他。 都死了,難道還要束縛著他的自由嗎? 燕沉瀟唇抿著一條直線,把腦袋窩在她肩窩里,聲音悶悶的,“那妻主為什么要這么說?” 甘棠感受到他的眼淚潤濕了自己的脖頸,有些癢,垂著眼眸答道,“……我就是不想拖累殿下?!?/br> 拖累…… 燕沉瀟又抬起了頭,直直盯著她,眼眶通紅,嘴癟著,“沒有拖累?!?/br> “倘若妻主真的出事了,我絕不獨活。” 甘棠:“……” 這同她一貫的理念不符合,忍不住說道,“殿下不用這樣。” 燕沉瀟抱緊了她,“反正就是?!?/br> 甘棠無力反駁,燕沉瀟見她這個模樣,心里也難受得緊,“那妻主別出事就好了?!?/br> 他貼著甘棠的臉頰,蹭了蹭,“跟瀟瀟一起活著,好好地活著。” “到時候回了大燕,妻主想去哪兒我都陪著妻主去?!?/br> 許久沒聽到甘棠的聲音,他有些緊張,微微抬起頭看她,“……好嗎?” 噙了淚的眼眸,碎星浮動,漂亮到了極致。 甘棠心頭好像被花瓣刮了一下,癢癢的,又好像鵝毛掉落在清泉上,輕飄飄的,不知所去何方。 燕沉瀟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喉口滾動,再次問道,“怎么樣? ” 甘棠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聲音微澀,“好?!?/br> 燕沉瀟滿意了,唇角忍不住向后牽出愉悅的弧度。 他不知道為什么想到了甘棠方才吻他的樣子,心頭有些癢癢的,還有些懊惱。 那樣的自己看起來未免也太笨了些,竟然就這么呆呆地望著她,錯失良機…… 他還在想,可脖頸上卻忽然傳來一陣向下拉扯的力道,與此同時,眼前籠罩了一道陰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