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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跳舞,見不到她才是真正的地獄吧,他已經掙扎了這么久,將要爬回人間重見光明,不會放棄的。 長夢沉默了許久,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說。 燕沉瀟尚不滿意,這樣還不夠穩妥,進入宴會不代表能去到甘棠身邊,保險起見,他還是需要聯系到林斐,在宴會上把自己“送”給甘棠。 他太想見她了,沒有什么東西再能阻攔他了。 五日的時間過得很快,快到燕沉瀟需要用晚上來練舞。 許多年沒有碰過了,他忍著創痛,在舞伶的教導下再拾舞藝。 這舞伶舞藝高超,也十分嚴格,他不知道燕沉瀟是什么身份,絲毫不顧忌言語。 見燕沉瀟練了許久卻仍是動作僵硬不得要領的樣子,他暴躁地走了過來,強硬拉著他的手調整,罵道,“你這是在做什么?這么僵硬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嗎?!腰!腰軟一些!什么叫弱柳扶風可知道?什么叫玉軟花柔可知道?!給我翻過手來!!!” 燕沉瀟面色慘白,豆大的汗珠掛在他額角上,渾身無力,甚至在隱隱發顫,他感到頭腦一片混亂,眼前這個男人張著猩紅的嘴在叫罵,尖銳的牙森白,好像要把他吞噬殆盡。 視線漸漸模糊,幼時那男人叫罵痛打他的畫面好像重現了。燕沉瀟渾身發冷,腹部翻滾惡心,許久終于忍不住回過頭,眼里含著水意,狠狠道,“閉嘴!” 這男人被他嚇了一跳,驚魂未定,訕訕地放下手,放不下面子似的繼續喋喋不休,“兇什么啊!真當自己多厲害呢!” 他撇過臉,嘀嘀咕咕,“一個丑八怪,脖子上一大塊傷疤,丑死了!哪個女人會喜歡?” “這種人,就算跳得多好,也不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停住了,因為長夢進來了,亮出了那一把森森的長劍,寒光逼人。 見那舞伶不再說話,長夢看向埋頭不語的燕沉瀟,有些緊張,“……殿下……” 燕沉瀟抬起臉,分明面色白得要命,卻還是扯開紅紅的唇角笑了,“出去。” 他要自己練。 時間很快過去,第五天到了,折磨人的練舞終于結束,燕沉瀟以舞伶身份進入了梁國。 沒有人知道他跳得怎么樣,除了那個脾氣不好的舞伶,臨走前他評價道,“也、也就那樣吧,不過也夠用了。” 他指了指燕沉瀟的脖頸,“不是我說,你這傷疤最好遮掉,否則沒人愿意看的。” 燕沉瀟抬眼看他,纖長的睫毛微閃,“……怎么遮掉?” 舞伶皺眉嫌棄地看著他,“連這都不知道?你弄些裝飾上去不就行了?畫朵花撲些粉,那自然就看不出來了。” 燕沉瀟看著銅鏡中模糊的自己,伸手在脖頸上的傷疤上碰了碰,唇角微抿,許久道,“那便……畫一枝海棠吧。” 舞伶點頭,“也行,我來幫你畫,我的手藝在大燕可是數一數二的。” 燕沉瀟微垂頭,“好。” 這個宴會十分熱鬧,既是慶功,也是答謝宴。華燈閃耀,樂音靡靡,輕歌妙舞,觥籌交錯,醇香的酒味在空中蔓延,填滿每一個角落。 侍人魚貫而入,把盤盤酒菜放入每人桌前。 梁求英遙遙向甘棠敬了一杯酒,“甘女郎還請盡興,不要客氣。” 甘棠面色平靜,“好。” 青陽郡主梁謹言又湊到她身旁,他今日很是濃妝艷抹了一番,十分積極地給甘棠倒了一杯酒,笑道,“駙馬大人好厲害啊,竟然能記住那些地方。” “青陽腦子笨,要是青陽肯定記不住呢。” 甘棠沒有說話。 青陽郡主又笑道,“駙馬大人怎么不說話啊?你喜歡哪一道菜,青陽給你夾好不好?” “聽說駙馬大人很了解山川地理之類的東西呢,今夜給青陽講講可好?”他粘了過來,“青陽對大燕的山水很好奇,很想要聽一聽,也好為日后做準備啊。” 甘棠面色冷了下來,站起身冷冷道,“還請青陽郡主自重!” 梁求英一直在觀察著他們,見狀笑道,“青陽!不許調皮!” 青陽郡主站起身,不滿道,“青陽只是想和駙馬大人親近一些啊。駙馬為什么不愿意呢?” “駙馬大人這樣,青陽可是會傷心的啊。” 嘴上說著難過,面容卻仍是笑嘻嘻的,沒多久便跑到了林斐那里,繼續甜言蜜語。 林斐笑笑,說道,“甘女郎不必惱怒,坐下來看看舞伶也是不錯的。” 這話意有所指,甘棠如言坐下了身,抬眼看向臺子上的幾個舞伶。 這舞很是熱烈,最矚目是中間一人,身著盛裝的長袖紅衣,面上帶著半邊金色的面具,但能從縫隙中看見白皙透亮的臉頰。再往下看去,那纖細修長的脖頸上竟描了一枝盛放的海棠,花瓣嫣紅,點綴在白膩的脖頸上,十分吸引視線。 腰肢纖細,身段柔軟,波浪一般重重疊疊的大紅色裙擺在空中飄蕩,又因為繡了金邊,襯著燭火發出閃耀的光。 不知道為什么,甘棠心中陡然多了些沉重。 那舞伶還在跳,像是脖頸上那朵怒放的海棠,因為下一秒的凋零而爭分奪秒怒放光華,又像是泣血啼鳴的杜鵑花,立在枝頭顫抖著卻不愿倒下。 寬闊的衣袖劃過半空,恰好的一瞬間,甘棠對上那雙露出來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