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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燕腹蕊的眼神很冰涼,在簾子后面靜靜地注視著她,她感受到了,卻還是一臉溫柔和善,應道,“今年西北境大旱,糧食顆粒無收,百姓流離失所,饑荒流民橫生,哀鴻遍野,如同人間煉獄……” 她頓了頓,說道,“盡管朝廷已運糧前往雍、靈兩地,可時常日久,且只能解一時之急,不能根治兩陵弊處……” 燕腹蕊有些不耐煩了,“愛卿有何高見?” 張欣微微一笑,“追本溯源,臣認為關鍵要解決兩陵地區缺水之難。” “正如賢王有言,通溝渠以至雍陵,開渠引水灌廢丘,自此大旱可解,且益處良多,長久造福雍陵百姓。” 她揚起臉,“陛下覺得如何?” 燕腹蕊聽懂了她的意思,但沉默著一言不發,許久道,“倒是個好辦法。” “可開渠引水之事耗資巨大,國庫恐難承擔。” 張欣笑道,“這有何難?此乃是造福天下百姓的事情,百官萬民則有責心,定不吝出錢出力。” 燕腹蕊看向張欣,半晌道,“是個良計。” 她垂下眼,似笑非笑,“愛卿覺得……何人可但此大任?” 張欣也笑道,“司水部郎中甘棠,聰穎靈慧,通達山川水澤之事,于涇陵修黎渠,設計巧妙,通平伏江,貫二嶺,溝通東西運輸,造福涇陵百姓。臣以為其經驗豐富,舉為都水少監。” “陛下以為如何?” “甚好!” 這個事情第二天就在朝堂之上提出來了,半是同意半是反對,燕腹蕊力排眾議,“朕相信甘愛卿的實力才把這等大事交給甘愛卿,愛卿可不要妄自菲薄啊。” “此去靈陵,朕相信愛卿得以功成回朝。” 靈陵……乃張月,即張欣的表妹所管之地,甘棠若是去了,得到的絕不是幫助,而是阻攔。 眾臣還有話要說,可燕腹蕊抬手把桌上的硯臺摔了下去,面色冷凝,“朕意已決,不必再諫!” 滿朝靜默,甘棠聽了半晌,許久上前,緩聲道,“微臣遵旨。” 燕沉瀟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甘棠還未回府,他沒聽下人的勸阻,徑直前往皇宮。 燕腹蕊似乎早就猜到他會過來,看著面色蒼白卻怒氣勃勃的他笑道,“皇兄作何生此大怒?聽駙馬說皇兄近日身體不大好,應當靜心修養為是。” 燕沉瀟看了她半晌,冷笑道,“我這般模樣還多虧了陛下。” 燕腹蕊看向他,表情浮著虛假的驚愕,“皇兄何出此言?” “可是對朕將駙馬派去靈陵感到不滿?”她皺著眉頭問,轉眼又說道,“可駙馬有這般才華,本是要為朝廷效力的。” 你是讓她效力還是讓她去死? 燕沉瀟沒說話,又聽她笑道,“先前母皇在世時,皇兄不也曾說過嗎?‘甘丞相之女甘棠,聰敏靈慧,專擅川流水澤之事……故請封為工部屬下司水部郎中’,先前駙馬為母皇啟用,可多虧了皇兄的功勞啊。” 燕沉瀟下頜微緊,看著她半晌,突然扯著嘴笑了,“陛下說得對。” “這等良計,是張大人所出的吧。” 收了錢不算,還要把人派去鳥不生蛋的靈陵,美名其曰“開渠”,誰知那錢最后到了誰的口袋? 他忽然嘆了一口氣,看著燕腹蕊的目光頗為憐憫,“陛下還真是信任張大人啊,什么話都聽她的。” 燕腹蕊面上的微笑維持不下去了。 燕沉瀟又道,“皇兄知道這些日子陛下為了青陽郡主的事情憂煩,花了好大力氣為陛下徹查此事。” 他笑了笑,說道,“阿蕊不知道吧,刺殺青陽郡主的人,是張欣啊。” 為的就是讓她失去和梁國聯姻的機會,還要把矛頭指向燕成言,一箭雙雕,多好。 燕腹蕊神色驟然冰冷,許久扯了扯嘴角,“皇兄說的話可當真?” 燕沉瀟又笑了笑,指尖捧著輕巧的青瓷茶杯,“自然是真的。” “皇兄可是為陛下cao碎了心啊。”他頓了頓,說道,“張欣此人,是匹狼,能用,但不能信。” 這個提醒在他眼里實在是善意的提醒。 “陛下與狼共舞,可要小心啊,稍有不慎便會被拆吞入腹的。” 燕腹蕊表情平靜,許久輕笑一聲,“朕知道,多謝皇兄的提醒。” 甘棠回府便去了甘凌書房,同甘凌在里面悶了許久,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么,許久才回到自己的書房。 比起著急到入宮的燕沉瀟,她好像對去靈陵這件事沒什么反應,表情平靜得不得了,同往日一般悶在書房里寫寫畫畫,說是要把什么書給燕成言送過去。 她一向專注,也沒有注意到進屋了的燕沉瀟。 燕沉瀟站在門口,只看見她平靜恬淡的面容,烏黑的眉睫微彎,長睫垂著,掩去眸中神色,目光始終落在書面上,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 燕沉瀟忽而就有些難過。 他想起了燕腹蕊的話,當初,確實是他請愿封官甘棠的……盡管只能說是順水推舟,但如今變成了燕腹蕊拿來派遣甘棠去靈陵的原因之一,他心中就膈應得不行。 他慢慢靠近了甘棠,甘棠發覺了動靜,回頭看去,燕沉瀟正好俯身貼在她腰背上,腦袋探出來,十分難過地望著她,癟嘴道,“妻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