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后我選暴君 第116節
濃烈的血腥氣,在他抬腳跨入屋內時,迎面撲來。 他經歷刀槍劍雨,自是不把這些放在眼里,三兩步走到塌前,矮幾上擱著藥碗,已經放涼,藥卻沒喝一口。 “知道朕為何留你?” 周瑄拂去凳上的灰塵,坐下。 陸奉御聲音枯竭:“老臣..愿聞其詳。” “你的罪名,合該千刀萬剮,凌遲而死,你的家人亦該受到株連,流放發配,但是朕會給他們生路,包括你的私生女。” 陸奉御痛哭流涕,不斷感恩戴德。 “告訴朕,謝瑛的身體,可還有法子調理妥善。” 陸奉御點頭,沉重的嗯了聲。 “是什么法子。” “以血養血,補益增壯。” 周瑄漫不經心瞥了眼自己的腕子,拇指摁在上面,沿著微露的青筋摸索。 陸奉御咳了聲,又道:“要陽氣旺盛之人的三碗鮮血。” 周瑄勾起唇角:天底下,還有比他陽氣更勝的男人? 第82章 咬他◎ 鄭鳳起進宮后, 便直奔清思殿偏殿,看見顧九章的傷勢,他嘶了聲,忍不住問:“此人是鐵打的?” 謝瑛疑惑的看過去, 顧九章仍是趴在塌上, 露出整張后背,被砍斷的骨頭白森森的, 他咬著牙, 額頭全是汗。 “疼就叫喚。” 鄭鳳起翻了個白眼,隨后上前細細查看傷勢, 邊看邊嘖嘖:“這樣好的皮rou,通體像塊羊脂白玉, 白豆腐似的, 可惜了, 往后腰上會留疤, 跟蟲子一樣長。” 他給顧九章比劃了下,那人強顏歡笑:“無妨, 我家里有去痕膏。” 鄭鳳起掏出自己的工具,一一布排在床頭小幾,卻還不忘跟他嘮叨:“去痕膏也沒用, 別想了,丑是丑了點,總比當瘸子強。” 顧九章嘿嘿一笑:“那倒是, 勞您給弄小點傷口,爺畢竟靠臉過日子。” 鄭鳳起一愣, 咧嘴樂了:“行, 沖你這張臉, 我也給手下留情。” “小娘子,幫他往下褪褪褲腰。”鄭鳳起兩手拿著工具,轉身朝謝瑛比劃了下,“褪到尾椎骨處。” 顧九章臉一紅,小聲道:“我自己來。” 鄭鳳起嗤笑:“得了吧,剛給你服下那顆藥丸,頃刻間便能讓你手腳失去知覺,不信抬一下試試。” 顧九章臉更紅了,這才發覺四肢慢慢失力,舌頭也有些打結,他搖頭,瞬間頭暈目眩,眼皮沉重,意識全無。 謝瑛默默走到床尾,兩指捏住那腰間面料,抻著往下拉。 “可以了嗎?” 她仰著頭,看不到抻到何種地步。 鄭鳳起搖頭,“再往下一點。” 謝瑛便又往下扯了扯,問:“這會兒呢?” 鄭鳳起道:“你低頭看看。” 謝瑛依言低下頭,看了眼便剛忙松手,跳開。 鄭鳳起挑了挑眉,伸手拍拍顧九章的后臀,玩笑道:“這小郎君細皮嫩rou,委實招人喜歡。” 說罷,把右手的工具叼在嘴里,兩個指頭捏著那褲腰往上拎回來兩寸。 整個過程持續了接近兩個時辰,謝瑛從旁協助,偶爾給他擦汗,遞水,鄭鳳起認真起來,眉頭一直蹙著,直到將最后一根線穿過顧九章皮rou,謝瑛拿剪子剪斷。 鄭鳳起松了口氣,扭著脖子轉著腰,一屁股蹲到圈椅上,后仰著身子感嘆:“今晚得吃清蒸rou糜,煨上一盅老酒,再弄點果子甜點,真餓。” 他肚子應景的咕嚕了兩聲,隨后起身去洗手。 “鄭大夫,九章大約何時能醒,醒來后該喂些什么,清淡還是跟往常一樣,他多久能下地走路,多久能恢復如常?” 鄭鳳起捏著眉頭,仰在圈椅上打哈欠:“一個時辰后就醒了,該吃吃該喝喝,不用忌諱。 下地走路不用急,一兩個月可試著攙扶下床,至于恢復跟從前一樣,少說也得一年半載,急什么,慢慢來就行,瞧他這樣,就知道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總之有人照顧,躺著就是。” “還能恢復跟以前完全一樣嗎?”謝瑛小心翼翼的問。 “當然不能。” 話音剛落,謝瑛的希冀驟然破碎,她垂下眼睫,難免眼圈發熱。 “那么長條傷口,能站起來就不錯了,還指望什么。”鄭鳳起瞇起眼睛,嘆了聲:“得虧沒再往下,不然得影響房事。” 謝瑛只知道顧九章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打馬游街,肆意跑跳了,她心中一陣難過,聽到動靜,走上前。 顧九章手指蜷了蜷,謝瑛以為他醒了,輕聲叫:“九章,要喝水嗎?” 鄭鳳起笑:“沒那么快,他這是做夢。” 飯菜端上來,鄭鳳起狼吞虎咽,風卷殘云,不大會兒便吃完剔牙。 眼見著顧九章睜開眼皮,他抱著胳膊走上前:“疼不疼。” 顧九章懨懨的沒力氣,視線里出現謝瑛,他回道:“不疼。” “嘴真硬。”鄭鳳起晃著身子漱完口,說道:“我得走了,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找我的人特別多。” 謝瑛追上去,怕有什么遺漏,“鄭大夫我覺得你再多留兩日吧,之后該怎么料理,怎么照顧,是否需要外敷,內服?” “不用,你們尚藥局的奉御比我強,我就是接了下骨頭,縫合,別的一概不如他們,走了,再晚該下雨了。” 鄭鳳起打了個飽隔,晃晃悠悠坐上備好的馬,往左銀臺門走去。 顧九章醒來后,便喝了點水,待到半夜時候,才覺出餓,用了一點稀粥。 更深露重,窗外蟲鳴不斷,月光仿佛夾著冷意渡到楹窗,撒了層淺碎的微光落在地磚。 謝瑛泡在沐湯中,甚是疲憊。 周瑄進來便看到她倚著桶沿小憩,烏黑的發黏膩在頸肩,皮膚雪白柔軟,泛著絲絲紅潤,水將將沒過她的肩膀,散發出一陣陣桂花香氣。 “謝瑛,別著涼。”他從衣桁上取來大巾,擦拭謝瑛的頭發,而后搭著桶沿坐在旁側,面對面看著。 已有許久不曾親近,就這么靜靜的看著她,便覺心內暖烘烘的。 周瑄探身上前,唇吻在她眉間。 不舍離開,頓了頓,逐一往下親吻,她的眼睫,鼻梁,柔軟的腮頰,微張的檀口。 謝瑛被吻得發燙,攀在他手臂上微微露出水面。 忽覺對面那人猛地滯住,手指攥緊她的肩,謝瑛嘶了聲,蹙眉道:“疼。” 周瑄松了手,目光卻死死盯著她的胸前。 左側幾乎是心臟的位置,有一個極其顯眼的疤痕,按照愈合的程度,應該是半年內的傷。 “誰做的。”他聲音幽冷,近乎嗜血的涼淡,他抬起眼來,望向謝瑛的眼底,“告訴朕,是誰?” 謝瑛往下沉了一寸,正好遮住那處傷。 “我以為你死了,怕被他們脅迫,便拿簪子刺了自己,但我刺的不準,沒有刺中心臟,幸好沒有,否則當真要被你騙了。”她故作輕松,彎起眉眼笑著說道。 周瑄沒有回應。 很久之前謝瑛甘愿與云六郎同赴黃泉,他嫉妒惱怒,甚至幻想有一日謝瑛能對他如此,可今日看到謝瑛胸口的傷,他沒有半分歡喜,只覺又冷又怕。 他沒法呼吸,渾身冰的快要僵住。 睜眼閉眼,全能看到謝瑛的傷,像把刀子插著眼珠子,他難受,恨自己,險些便害死了她。 謝瑛是什么樣的人,他很清楚,瞧著溫柔乖巧,但骨子里比誰都倔強執著,認定的事死也不會回頭。 他不該瞞著她的,他應當想的更多更仔細,他該死。 眼眸洇上懊惱,伴隨著濃重的呼吸聲。 周瑄的唇,最終落在那處傷口。 弓著腰,如同拉滿的弦,一陣水聲后,他用大巾裹著人抱出來。 從頭到腳,虔誠的擦拭干凈。 他有點不敢看那道傷口,與其說扎在謝瑛胸前,不如說扎進他的心臟,透不過氣的窒息。 他摳了一塊去痕膏,涂抹在疤痕處。 “謝瑛,如果能回到最初的最初,我一定會在你聲嘶力竭要分手的時候,緊緊抱住你,不管你如何羞辱作踐,我都不會松手。” 謝瑛溫溫柔柔的看著他,回想起決裂那夜的場景,難免有些傷懷,畢竟是年少純真,用了所有真心投入的一段感情,從開始兩人便覺得不會分開,誰又能想到物是人非,謝瑛嫁給了云六郎。 她拽著他的衣袖,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周瑄頓了片刻,似艱難決定后才低低說道。 “午夜夢回,我曾無數次后悔,質問自己,緣何不能拋棄自尊,哪怕被你瞧不起也要硬留下你,憑著六皇子的身份,去向父皇懇求賜婚,用權勢逼迫你,要挾你,即便你恨我,至少你是我的。 但我沒有,我撐著自以為是的尊嚴,自以為瀟灑的離開,那一刻的轉身,卻用了我三年多的后悔來償還。 沒有一刻,我不在懊惱,悔恨,以至于扭曲到無法釋懷,我恨你。” “恨你轉頭嫁給別人,恨你不愛我,恨你忘了我。 但我知道,我最恨的還是自己,內心的膽怯懦弱,連糾纏的勇氣都沒有,三年多,你本就屬于我的三年多時間,憑白給了云六郎。 我嫉妒他,亦羨慕他。” 他動作輕柔,如同春雨拂面般,緩緩揉摁著疤痕。 謝瑛曲起腿來,側身朝他。 “明允,你若真心待我,我亦還你真心。” 周瑄低頭,拇指撫過她眼尾,說道:“朕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