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后我選暴君 第62節
西涼王半截身子入土,年歲都能當謝瑛阿耶。 “大將軍,你幫幫我吧。” 雪中的謝瑛唇紅齒白,眉眼如畫,她側著身子,站在高處往下看向何瓊之,鼓起的氅衣扇開柔軟的弧度,一下一下拍打著她的身體。 有那么一刻,何瓊之覺得謝瑛能被大風吹走。 他握成拳,不敢應聲。 “我猜他會讓你送親,如此途中便有千般坎坷隱患,跋涉之下我或是病死,遭襲,或其他意外狀況,他會另擇和親人選,不是非我不可...” “陛下待你不同,十一娘,你別往壞處想。” “大將軍,事到如今你還在自欺欺人。”謝瑛下了一階,揚起的氅衣掃過何瓊之手背。 他唇動了下,身量如山巒般佇立。 “他想用同樣的手段報復我,僅此而已。” “你仗義正直,視他為兄為友為君,此生對他絕不背叛,可我也曾稱呼你為阿兄,你說過會像meimei一樣庇護我,而今卻要為了他,舍棄對我的承諾?!” 謝瑛知道自己咄咄逼人,可她不想嫁給西涼王。 她只能利用何瓊之的友情,逼他退讓妥協,逼他同情自己,放棄對周瑄的忠誠。 “我不能。”何瓊之艱難擠出三個字,已經難以面對謝瑛的注視。 風從耳畔呼呼刮過,像巴掌一樣搭在臉上。 謝瑛似要再度開口,忽覺小腿倏地一疼,她跌坐在地上,神色痛苦的去捂腿肚。 與此同時,一條蛇猶疑著挪動,蛇信子嘶嘶往外吐著,警覺而又極具攻擊性。 這樣的時節,猶能被蛇咬到,謝瑛愈發覺得自己流年犯沖。 何瓊之眼疾手快,抽出長劍將那蛇一劈兩截,近前掃了眼舌頭,當即臉色大變。 不僅是毒蛇,還是劇毒! 謝瑛的臉和口唇很快凄白。 何瓊之跪下身去,顧不得避諱用力扯破謝瑛的褲腿,冬日衣裳厚重,幸好他有的是力氣,他把自己墊在地上,橫起謝瑛的小腿雙手不斷擠壓烏黑的傷口。 謝瑛疼的揪住何瓊之衣角,指尖攥到發白,她覺得力氣像抽絲一般流淌,手腳逐漸冰涼,她望著何瓊之,追問道:“你當真不念一點舊情,當真不肯幫我嗎?!你不是信誓旦旦說,絕不叫人欺辱我,傷害我。 就只因為是他的旨意,不管是對是錯,哪怕將我推入火坑,虎口,你都沒有二話! 你還是我認識的何瓊之嗎!!!” 一聲聲質問令何瓊之面紅耳赤,他不敢松懈,又不敢答應,甫一對上謝瑛神情惶惶的臉,他便覺得無地自容。 謝瑛快要受不住,又冷又疼,她開始打顫,眼皮一點點合攏。 何瓊之喊她:“十一娘,不要睡著,會出人命的!” 他用力往外擠黑血,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謝瑛忽然掙扎,虛弱的腿胡亂蹬踹,何瓊之握不住,找不準傷口,著急忙慌快給她跪下:“十一娘,你別鬧了。” “你不答應,我寧可今日便死了。” “我不受辱,寧死也不做西涼王的女人。” 她心灰意冷,腦子里糊涂的只剩一個念頭,她咬著舌尖,唯恐聽不到答案便厥過去。 極快,又仿佛過了很久。 何瓊之硬著頭皮低聲道:“好,我答應你!” 謝瑛松了口氣,蒼白的唇扯開一角,“謝謝” 何瓊之再不敢耽擱,用力將毒血擠凈,直到呈現鮮紅色,他收手,從破開的褲腿撕下布條,利落纏裹好。 抬頭,謝瑛早已昏死過去。 他動了下,領口扯緊。 謝瑛的手死死拽著他衣角,饒是昏迷,仍像攥住最要緊的東西,像在提醒他,別忘了應下的承諾。 他嘆了聲,彎腰將人打橫抱起,一路疾沖朝著行宮奔跑過去。 白露和寒露見狀,便知出了事,兩人雙雙跟在后頭,聽說是被蛇咬了后,險些嚇哭,幸虧何瓊之有經驗,將謝瑛抱回去,即刻著人請來隨行奉御。 他走不開,屈膝跪在床前。 謝瑛揪著他的衣角,烏黑的長睫投落陰影,眉心緊緊蹙著,唇色仍舊發白發烏。 鬼使神差,何瓊之抬起手來,幫她把碎發抿到耳后,指腹觸到她的皮膚,像被火燙到了似的,倏地彈了回來。 冬日蛇少見,故而沒有預備傷藥,奉御看過后便令人騎馬去取貝母等物,自己則趕忙去調適合的藥酒。 嘈雜的屋內霎一靜寂,寒露和白露便紅了眼眶。 “她不會有事的,我已經擠出大部分毒血。”何瓊之安慰她們,更像是讓自己心安。 朝宴上 周瑄眼皮跳了幾下,便見承祿連滾帶爬跑來。 “陛下,出事了,謝娘子出事了!” 周瑄心臟驟然停跳:“她怎么了?” “謝娘子被毒蛇咬傷,性命垂危....” “陛下,陛下...” 周瑄猶如被人一掌擊碎胸口,他往下咽了咽嗓子,手里捏著的杯盞咔嚓碎裂,瓷片扎進rou里,他卻像是渾然不覺,唇動了下。 “備車。” “不,備馬,朕即刻要去行宮!” “快!” 謝瑛仍昏迷著,面唇慘白,額頭不斷冒虛汗。 何瓊之將情形與周瑄解釋一番,“毒血清除的差不多,已經著人去尋貝母,眼下也快回來。” 謝瑛蜷曲著身子,窩在床邊,雙眸緊閉,神情痛苦,周瑄只看了眼,便覺一把刀子插在胸口不停擰轉,他晃了下,扶著床欄穩住身形。 綁縛的小腿細長滑膩,可卻冷得沒有溫度。 周瑄俯下身,在何瓊之與眾人尚未反應過來時,唇貼上傷口,往外吸取毒血。 “陛下,不可!”何瓊之大驚失色,想要阻止。 周瑄一記冷光瞥去,嘴角掛著烏黑的血珠。 繼而又吸了幾次,吐出來的血已經跟常人無異。 何瓊之趕忙遞過去清水,緊張道:“陛下,快漱口!” 周瑄喝水時,眼眸依舊盯著謝瑛。 此時他才注意到,何瓊之一直處在身側,與謝瑛挨得極近。 他臉色一沉,順勢瞥去,看見謝瑛的手緊緊抓住何瓊之的衣角。 “在外頭擠毒血時,十一娘..她太疼這才拽住我,昏過去后手沒松開,我也不敢硬掰。” 何瓊之局促不安,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兩條腿打起擺子。 就在此時,謝瑛像是受到驚嚇,眉心蹙的更厲害,且彎曲身體將腦袋愈發靠近何瓊之,細白的手指依舊攥住他衣角。 周瑄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屋內氣氛凝滯。 呼吸聲又粗又急。 奉御捧著碾碎的貝母粉末,輔以藥酒調和,隨后端到床前,“陛下,此藥需全部服下,待酒水從傷處流出,將其中的藥渣再行碾碎,敷在傷處,不出三日便會痊愈。” 周瑄嗯了聲,從腰間拔出匕首,一手隔開謝瑛手背,鋒利的刀刃割破布帛,何瓊之如逢大赦,忙退后站定,暗自擦了把汗。 “謝瑛,喝藥。”周瑄覆在謝瑛面頰,拍了拍。 謝瑛揪著布帛,喃喃道:“何..大將軍你別走。” 周瑄的臉,陰的快要滴下水來。 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后俯身對上謝瑛的唇。 謝瑛扭頭,抗拒。 他用力握住那下頜,啟開她牙關將那藥汁一點不剩全喂進去。 謝瑛微張著唇,抵觸藥的味道。 然剛喘過氣,又被周瑄擒住唇瓣渡進溫熱。 如是幾番,一碗藥汁見底。 謝瑛咳了幾聲,睫毛沾了水霧,仍不肯撒手,攥著布帛挪到頸間,頭也埋下去。 何瓊之有點不知該怎么解釋,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他去檐下坐著,雙手壓在膝上。 “中貴人,你覺得陛下對十一娘如何?” 承祿看了眼天,搓著手低聲道:“宣政殿未散席,陛下撇了西涼使臣騎快馬奔赴至此,老奴年紀大了,猜不準陛下心思,可老奴清楚,天底下再沒誰能讓陛下舍棄群臣,憂心至此。” “今夜朝宴,陛下和公主的事定下了嗎?” “沒有,但是想來塊了。”承祿哈出熱氣,把手抄進暖袖里。 何瓊之忽然嗅到一抹香氣,他捻了捻手指,拿到鼻間,發現是抱謝瑛時染上的,很淡的一縷梅香。 他盯著手指看了半晌,雙手慢慢交握起來。 那股香味,若有似無拱進鼻間。 手心里,仿佛猶能感覺到謝瑛的柔軟,他按下這個念頭,頓覺自己荒唐混賬。 后半夜,謝瑛臉色漸漸好轉,腮頰和唇都泛起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