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顧凝和宋延已經(jīng)認識有一段時間了，兩個人也說過不少話，但像今晚這樣天南海北，隨心所欲的聊天，倒還是頭一次。

    她早就知道宋延待人知禮，溫柔謙遜，和他溝通總是順暢舒服。

    但今晚這樣聊了一通之后，顧凝還是頗為意外。

    宋延開闊的見識和優(yōu)雅的談吐相較于他引人注目的長相而言毫不遜色，甚至讓她少有地在聊天中體驗到了如沐春風的感覺。

    相比起米其林一星餐廳的美味佳肴，和他閑聊竟更讓她覺得輕松愉悅，意猶未盡。

    時間就在兩人的說說笑笑中飛快地流逝了。

    顧凝在吃完甜點后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

    洗完手后，她抬頭隨意地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忽然怔住。

    ——鏡子中的她，臉上竟然仍帶著淡淡的笑意，愉悅的心情藏都藏不住。

    顧凝忍不住眨了眨眼。

    她是經(jīng)常笑的，但大多數(shù)時候的笑都是標準的職業(yè)化笑容，雖然足夠美觀得體，但往往不是出自真心，里面也摻雜著太多其他的因素。

    像這樣純粹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除了在家人和何嘉苗面前，究竟有多久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了？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顧凝緩緩收斂了笑意，若有所思。

    走出洗手間，她找到負責他們桌的服務員結(jié)賬。

    “不好意思，女士。你們這桌的另一位先生剛剛已經(jīng)買過單了。”

    服務員面帶歉意地告知她。

    顧凝有些意外，明明都說好了今晚是她請他吃飯，宋延為什么要搶著買單呢？

    她邁步向窗邊的位置走去，沒走幾步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們所在的餐桌旁，一個女人正站在宋延的對面，正微微彎腰和他說著什么。

    那個女人背對著顧凝，顧凝看不到她的長相，但從她披散在身后的大波浪卷發(fā)、酒紅色的露背小禮裙、還有拿著手機的瑩白的手臂來看，這應該是一個很有風情的女人。

    顧凝離餐桌還有一段距離，她只能聽到他們低低的交談聲，但卻聽不清具體講了些什么。

    不過倒是并不難猜。

    那個女人的玲瓏有致的腰身略微前傾，呈現(xiàn)出迷人的弧度，也是一個邀請的主動的姿態(tài)。而她右手握著的手機上，屏幕里隱約是她的微信二維碼。

    八成是這個人在要宋延的微信了，顧凝挑了挑眉。

    但她估計是要鎩羽而歸的。

    顧凝研究了一下宋延的表情，默默地在心里下了結(jié)論。

    面對風情佳人的主動垂青，宋延的臉上沒有絲毫驚喜和意外的神色，反而帶著一種禮貌但又顯而易見的距離感。

    他甚至不動聲色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更加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清雋精致的眉目里，是在顧凝面前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疏離和冷淡。

    果然，宋延碰都沒碰放在餐桌旁的手機，略帶歉意地跟那個女人說了些什么，女人最終轉(zhuǎn)身面露遺憾地離開了。

    顧凝趁機看清了她的正臉，確實是一個風情美人。

    她有點替宋延覺得可惜，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倒也確實符合他的性格。

    之前她和身邊的人要宋延的微信都太容易了，搞得她甚至有些懷疑那個在網(wǎng)上看的帖子的真實性。

    現(xiàn)在看來，出了名的難追這點倒是真的。

    顧凝有些好笑地抬頭看過去。

    高大通透的落地窗外，華燈初上的璀璨江景盡收眼底。

    男人側(cè)著臉看向窗外，側(cè)顏更顯出他鼻梁高挺，骨相流暢。

    幾乎是無可挑剔的一張臉，足夠惹人注目，招蜂引蝶。

    但更讓人移不開眼的是他身上那種出塵沉靜的氣質(zhì)。

    窗外江景迷人，而他坐在窗邊，便又是一幅嶄新的獨一無二的美景。

    甚至讓人分不出是美在窗外絢爛璀璨的燈光，還是美在窗內(nèi)清雋俊挺的男人。

    一種陌生的、新奇的感覺忽然在這一瞬間涌上心頭。

    顧凝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

    她第一次見到宋延時就知道，這是一個英俊的、優(yōu)秀的男人。

    而和宋延接觸的越多，她便越能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可貴之處，越發(fā)覺得他實屬人間瑰寶。

    但憑心而言，在剛才那一瞬間之前，她對宋延的心思完全是一種純粹的欣賞。

    就像博物館里的一幅名畫，優(yōu)雅迷人、舉世無雙。她會在觀賞的時候贊美，感嘆，但這幅畫只需要在那里釋放魅力就好了，她從來不會想到據(jù)為己有。

    可就在剛剛，一個顛覆的念頭涌了上來。

    如果，那幅獨一無二的、她越來越喜歡的畫，可以只屬于她呢？

    第29章 取經(jīng)

    有些念頭就像野草, 一旦遇到了合適的土壤，便會肆無忌憚地瘋長。

    再次回到落地窗旁的餐桌，顧凝的心境已經(jīng)和十分鐘前離開時完全不同。

    這種陌生的、洶涌的情緒讓她難得地感到手足無措。

    顧凝強壓住心中的異樣，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 開口問道,

    “不是說好了我請客嗎，你怎么提前買單了？”

    宋延循聲回頭, 看到顧凝時, 眼里頓時染上幾分笑意。

    “這是我們一起出來吃的第一頓飯, 我當然想請客了。”

    他十分直接地回道，那笑意里又帶了幾分狡黠,

    “如果你非要請客的話, 我們可以再約一次飯。”

    顧凝輕輕咬了下嘴唇。

    這句話如果出現(xiàn)在十分鐘前，她一定不會多想, 甚至可能直接答應下來。

    但就在剛剛, 她是已經(jīng)茅塞頓開過的。

    再聽到宋延這樣的回答，回憶起之前的種種, 她的心里不禁閃過一個更加大膽的念頭。

    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去印證。

    “你想去江邊散步嗎？”她鬼使神差地問道。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 宋延也在問她，“要不要去樓下散步？”

    原來他們想到一塊去了，兩個人都不禁笑了起來。

    “那走吧。”宋延看著她，眸光清亮地邀請道。

    兩人剛走到電梯口，宋延的手機突然響起了一陣鈴聲。

    “喂。”他看了一眼便立刻接起了電話。

    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宋延的眉頭越皺越深。

    “我明白了, 我馬上就往回趕。”他向電話那邊保證道。

    顧凝雖然聽不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但看他的樣子大概是急事, 不免也有幾分擔憂。

    “實在抱歉, 醫(yī)院那邊來了個急診，我現(xiàn)在就要回醫(yī)院，不能和你去散步了。”

    宋延的臉上滿是歉意。

    顧凝非常理解，“沒關系的，救人當然是最要緊的事了，其他的我們可以改天再約。”

    她又想起了什么，主動提議道，“我車就停在樓下，應該比你的車停得近，要不我開車送你回附屬醫(yī)院吧，這樣能更快些。”

    “好，那麻煩你了。”宋延確實著急，點頭答應下來。

    顧凝一路上在遵守交通法規(guī)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開到了附屬醫(yī)院。

    中途宋延又接了一個電話，他跟對面講了很多醫(yī)學cao作的術語，好像在遠程指導些什么，顧凝沒怎么聽懂，但也莫名地感受到了爭分奪秒的緊張與急迫。

    一想到在醫(yī)院等著的是一條可能被挽救的生命，她就越發(fā)理解了醫(yī)生這份工作的忙碌、重要和責任。

    “今天晚上真的非常抱歉。”宋延下車前又向顧凝表達了歉意。

    “哎呀，不用道歉，你趕緊去吧。”顧凝朝他擺了擺手。

    “謝謝！”宋延認真地道了謝，便趕緊下車向心內(nèi)科所在的大樓快步奔去。

    顧凝卻并沒有立即啟動車子離開。

    她坐在車里，看著宋延的背影漸行漸遠。

    昏黃的路燈將他挺拔的身影拉長。

    他步履匆匆，風衣的下擺隨著他的步伐散開，從后面望去倒像是真的走路生風。

    原本平常的夜景被他的背影映襯著，好像上世紀末的港片中的畫面，莫名讓人覺得這一幕稱得上風華萬千。

    顧凝微微皺眉，手指無意識地輕敲著方向盤，認認真真地思考著今晚這陌生、奇怪卻又洶涌的心中悸動。

    寬敞的車廂內(nèi)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突然，她的手機鈴聲也響了起來。

    打電話的人是陳琛。

    他們之前跟進的深市的項目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可能會影響之后的進程。

    顧凝聽了聽大致的情況，立刻讓陳琛訂了他們這組明天去深市的機票。

    這一通電話打了足足有十五分鐘。

    掛掉電話后，顧凝愣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接電話之前她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