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迎娶一條男龍 第77節
遲迢試探著去觸碰金丹,下一秒,赤色絲線的線尾就從金丹上滑下來,纏住了他,隨即而來的是磅礴洶涌的力量。 識海中一震,遲迢整個身子都麻了,下一秒,那縷妖力就被彈出了丹田。 應向沂連忙扶住軟倒的小蛇,讓它躺在自己懷里:“出什么事了,我感覺到你的情況不太好。” 身體很熱,從識海中擴散的余波一陣接著一陣,遲迢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他好似變成了那顆金丹,被不屬于自身的力量網住,無法掙脫。 “這是……” 應向沂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在小蛇的腦袋上輕撫。 兩個小小的鼓包更大了,有銀白色的角冒出來,越來越長,最后角長到了一個手掌有余。 堅硬的、光滑的角,通體瑩潤清透,仔細看,似乎能發現一絲絲若隱若現的紅色絮狀。 就像是特殊的標記。 遲迢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在熱潮的催涌中,逐漸失去了意識。 應向沂把昏睡的小蛇放到床上,他坐在床邊,目光沉凝,緊緊盯著小蛇頭上的角。 在他淺薄的印象中,并沒有見過如此漂亮的鹿角。 “條條,你真的是混種妖嗎?” 像應魚那樣的半妖大多力量低微,無法控制自己的形態,混血種的妖繼承兩份不同的血脈,力量會變得駁雜,比半妖的情況好一點,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條條是混了蛇和鹿的血脈的妖,這二者八竿子打不著,一個血熱一個冷血,按理來說,活下來都成問題。 應向沂摸了摸它頭頂的角,感覺到不同于冰涼蛇身的暖意:“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失去意識的遲迢沒有聽到這句話,他正忙著和識海中多出來的小家伙打交道。 赤紅的絲線凝成一團,像一顆星星,懸掛在他的識海中,不斷地散發著光熱。 遲迢的識海是龍族遺址的水潭,大片大片的紅蓮覆蓋了整個水面,松林繞著水潭,連成茂盛的屏障,山河秀麗,舉世無雙。 此時此刻,那點從應向沂丹田里過來的赤紅熱線就懸掛在水潭上方,將紅蓮上的水珠烤成清透的水汽。 “你是什么東西?” 被人侵入識海,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是應向沂渡劫的時候,對方利用了他留下的血脈烙印,帶著劫雷一道涌進來,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明明是他探入應向沂的丹田,憑應向沂的修為境界,根本做不到反向侵入。 他又想到應向沂古怪的金丹,心中的警惕愈重:“你來這里想做什么?” 談判和掌握主動權是身居高位者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遲迢下意識擺出自己的條件,想尋得一個最有利于自己的解決方案。 那顆小星星好似聽懂了他的話,從空中落下來,親昵地蹭著他僵硬的手心:“不要怕,我是來保護你的。” “保護?” “他的精元里蘊含著強大的力量,你現在的身體沒辦法消化,遲早會生病,我是來幫你煉化的。” “精元”二字令遲迢的臉紅了起來,他立馬想到了那股來歷不明的灼燒感。 那顆小星星躺在他的掌心,慢慢融化,有一股溫潤的感覺流進身體里,撫平了不適。 “你是應向沂?” “是也不是,我是組成他的一部分,他不是完整的我。” 什么亂七八糟的? 遲迢撥了撥掌心的小團子:“你說繞口令騙我呢?” “情況很復雜,我沒辦法和你解釋清楚,你只要知道我是來幫你的就好。” 遲迢瞇了瞇眼:“那你告訴我,他是什么身份?” 他家小娘子連修為境界都不會查看,十有八/九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 “我要走了,你可以自己去問他。”紅光逐漸消失,溫柔的聲音仿若呢喃,和著光一起被風吹散,“只是他可能也不清楚。” 那團光來的快,消失的也快,等識海中恢復平靜的時候,遲迢也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半夜,更聲敲過,房間里一片昏暗。 應向沂坐在床邊,撐著額角,眉眼間略有倦意。 遲迢剛動彈了一下,他便醒了過來:“怎么樣了?” 一邊詢問,他一邊揉了揉手下的尾巴尖。 “唔,我沒事,方才有點累,一不留神睡著了,嚇到你了吧。” 尾巴繞在他手上,討好地蹭了蹭。 應向沂看了它一會兒,輕聲道:“條條,你長角了。” 那雙角上的紅色痕跡已經退下去了,散發著純粹的瑩潤光暈,像是用夜明珠打造成的,名貴無比。 遲迢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像原來一樣的角包,直到應向沂將鏡子擺到他面前。 見慣大風大浪的男龍如遭雷劈:“角!是角!應向沂我長角了!長角了!” 被他的一驚一乍嚇了一跳,應向沂愣了下,笑道:“對,你長角了。” “為什么?我為什么會長角?不應該啊,為什么?” 龍族已經不復存在,他無法長大的角,和之前的天劫,都是命運的安排,意味著他無法飛升成神。 他已經準備放棄了。 可偏偏,在此時此刻長出了完整的角。 應向沂把失控的小蛇抱進懷里,輕輕拍著:“條條,冷靜下來,深呼吸,吸氣呼氣……” 懷抱溫暖熟悉,令人心安,遲迢閉了閉眼,有熱淚從眼角流下,滲進應向沂的衣服布料之中,消失不見。 窗外風聲陣陣,隱隱能聽到雷聲,像是凄厲的嘶吼。 許久,遲迢抬起頭,啞著嗓子道:“應向沂,快把我送出州府。” 龍族的角長成之時,會引發天劫,傳說中記載,這是突破成神的關鍵時刻。 當初他的角并未長成,就引來了劫雷,那一道道劫雷劈在他的頭頂,硬生生將他的角劈斷。 斷角之痛,比剔鱗削骨更甚百倍。 不管他因為什么長出了角,天劫都無法避免,并且這一次的劫雷只會更重。 上一次就差點被劈死,遲迢沒有把握能扛過去:“你不愿意也沒關系,別管我,離我遠一點。” 離我遠一點,別被波及到。 他不想在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還害得心上人淪落險境。 他滑下床,朝房門爬去。 為防引起流塵等人的注意,也為了不被應向沂發現真實身份,他在州府之內不能化出人形。 應向沂眉心緊蹙,攥著尾巴將它箍進懷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留在這里,我會死的。”遲迢咬緊牙關,帶著一絲顫意,“他們都不會讓我活下來,離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窗外風雨交加,月光被烏云吞噬。 “我不能讓你自己離開。”應向沂抱緊了小蛇,在它震驚又悲切的目光中,安撫地吻了吻它的額頭,“但我可以陪你一起。” 他用衣服裹住呆愣的小蛇,迅速沖出房間,披著雨幕和青紫色的雷電,像黑云與霧氣翻涌的遠處狂奔。 守著州府入口的弟子根本來不及阻攔,就被應向沂推開了。 遲迢閉了閉眼,鱗尾纏得愈發緊:“你不怕嗎?” 應向沂花一秒鐘思考了一下,無奈地給出答案:“怕。” 他甚至還沒有完全打消對自家蛇崽的懷疑,就陪著它踏入了另一條不歸路。 遲迢窩在他懷里,聲音透過的打濕的衣服傳出來,和雷電風雨攪和成含糊的一團:“為什么?” “乖乖,你說是為什么?” 比起懷疑,信任更多,比起恐懼,心疼尤甚,早在水潭邊見到小蛇的第一眼,他就把對方放進了心里。 無關風月,僅僅是發自內心的疼惜。 他早就給出了承諾。 條條啊,是他豁出命去也要保護的存在。 他們沖出了州府。 沒有仙界法陣的屏障,滾滾的云霧更加濃厚,在頭頂翻涌著,雷電交加,卻沒有劈下來,像是在聚集力量。 遲迢回憶了一下上次天劫,距離劫雷真的劈下來,還有一段時間。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鄭重道:“我會保護好你的,你相信我。” 如果應向沂愿意再信任他一次,等這件事情結束,他還能活下來的話,一定會把他擁有的一切都分享給對方。 應向沂抬頭看了看天,笑著答應:“說話算話,你保護好我,也保護好自己,我們都要平平安安。” 他頓了頓,又玩笑道:“我還沒和喜歡的人睡一覺呢,就這么死了,也太虧了。” 遲迢:“……” 如果你知道你已經睡過了呢? “條條,我和你說過我喜歡的人沒有?他生得特別漂亮,雖然用漂亮形容一個男人不太合適,但他真的……”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說完了相貌,又把兩人相遇的事說了一遍。 遲迢聽得又歡喜又想笑,故意問道:“你不是說自己不喜歡男人嗎?” 應向沂卡殼了,哭笑不得:“是啊,這臉打的也太疼了。” 劫雷猙獰,逐漸匯聚起來。 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