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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觀瀾的話一句比一句直白,像是一道道天雷打在徐宴清腳邊。徐宴清已經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了。只覺得這位養尊處優的二少爺如果不是傻子就一定是個瘋子,他怎么能對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說這些? 徐宴清掉頭就走,他沒辦法再跟沈觀瀾相處下去。這次沈觀瀾沒有追上他,只因太夫人想起還有話沒交代,讓丫鬟追出來攔下了沈觀瀾。 “爺,您怎么臉色這么難看啊?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驪兒一直守在院門外,看到徐宴清就迎了上來,借著昏暗的燈光看了眼,發現徐宴清臉色蒼白,腳步也有些虛浮。 徐宴清就著她的攙扶穩住了情緒,低聲道:“你到底跟沈觀瀾說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全告訴我!” 驪兒早知會被發現,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她像做錯事般低著頭,道:“其實是二少爺問了我才說的。他覺得奇怪,為何你會愿意喝那種傷身又屈辱的藥,便問了你的過去,還有嫁入沈家的緣由。” 徐宴清倒吸涼氣:“你怎可對他說這些?他可是大夫人的兒子!若是他把這事鬧大了,大夫人只會變本加厲的為難我。” 驪兒聽到這里也覺得不妥,但她只是個未滿十七歲的姑娘,一看到沈觀瀾那副與眾不同的做派就當做救星了,哪里衡量得了那么多利弊? “那怎么辦啊?剛才您在太夫人那里是不是受罪了?莫非太夫人就是為了這個找您去的?”驪兒急道。 徐宴清嘆了聲氣,讓她別急:“太夫人沒說什么,我剛才在她屋里看到沈觀瀾了,他把下火湯的事弄到太夫人面前去。這下太夫人也發話了,讓我先別喝那東西。” 驪兒眼里還含著淚光呢,聞言一喜:“真的?二少爺真的說到做到了啊!太好了!” 看驪兒興奮的直跺腳,徐宴清卻滿腹憂慮。 他從小就被賣進了徐家班拜師學藝,不但吃盡了苦頭,更是嘗遍了人情冷暖。就算后來成了角兒,也多數都是身不由己的。他太清楚這個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善意了,任何人的好處都必須要他拿東西去交換。 這個身份尊貴的沈家二少爺從小衣食無憂,在家里被當做寶貝一樣供著。這樣的人又怎會沒有理由的對他好呢? 總不能說,這位二少爺真的像戲文里寫的那樣,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吧? 徐宴清自嘲的搖了搖頭,和驪兒一起回西廂去了。 他猜不透沈觀瀾的想法,大夫人也猜不透。等沈觀瀾從太夫人那回來后,大夫人直接讓人堵了路,把他弄回自己屋里。 “媽,你這是干嘛呢?”沈觀瀾一進來就看到大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橫眉豎目的瞪著他。屋子里光線不夠亮,幾道陰影都聚在大夫人身上,和著眉眼間的怒氣,活像個母夜叉。 沈觀瀾縮了縮脖子,上前給他媽倒了杯茶,心虛的笑道:“又要訓我?” 大夫人狠狠瞪他一眼,將憋在心里半天的怒氣撒了出來:“你還好意思問我?!你跟姓徐的賤人很熟嗎?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誰生的?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就生了你這么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賬出來?” 大夫人罵的厲害,卻沒有對沈觀瀾動手。沈觀瀾知道他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走到大夫人身后捏肩膀:“媽,你說的什么話,我當然是你兒子。只是你也知道我學醫的,見不得這種事。不管你和四媽之間有多少恩怨,那都是條人命,怎么能由著我爹那么迂腐的思想就不理會?” “那你也不能把事情鬧到奶奶那邊去啊。她都不插手家里的事多少年了,這下好了,你讓我這當家的臉往哪擱?老二老三還不卯足了勁嘲笑我?” “所以媽你最生氣的不是四媽不喝藥的事,只是怕丟臉?”沈觀瀾恍然大悟道。 大夫人把肩頭的爪子拍掉,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徐宴清那不男不女的東西就算再得老爺寵愛也只能是個妾,上不了臺面。他長命還是短命跟我又有什么關系?會忌憚他的從來只有老二老三。” 沈觀瀾彎著腰,視線與大夫人齊平,道:“那你早說啊,我還以為你也討厭他,巴不得他多喝點呢。” 大夫人翻了個白眼兒:“我自然討厭他。再說了,那是你爹要他喝的,等你爹回來了你可別多事,當心他遷怒在你身上。” 沈觀瀾咧嘴一笑,在大夫人臉頰邊上親了一口:“得了,我知道媽你的態度就行了,爹那邊我有辦法。” “你……”大夫人被他親了一下,心里有些開心了,聽到他接下來說的話,臉又臭了下來,不過話還沒出口就見外面有丫鬟敲門:“大夫人,江家的三少爺來請二少爺去敘舊了。” ===== 沈觀瀾走到大門外,看著那個靠在車門邊上,把頭發梳的油光發亮的家伙,忍不住笑道:“你這哪里是請我敘舊,是要我陪你去喝花酒吧?” 江楓sao包的把手插在褲袋里,用自以為很帥的角度斜了沈觀瀾一眼:“你當我跟你一樣好色啊?不過我還真在花滿樓定了一間給你接風,這不是怕你媽擔心嘛。快走吧,幾個兄弟早就等著了。” 沈觀瀾不再說什么,和江楓一起坐進車里,很快就到了柳巷。 宜州雖不如北平有名,也是座商賈云集的繁華之城。一到夜里,花街柳巷歌舞升平,不管是戲臺子的開鑼聲,或是陪酒姑娘們的叫笑聲,再或是歌舞廳里傳出的薩克斯旋律都勾引著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