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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實據”就是,她今天的確狀態欠佳,人有點萎靡。他會不會以為她是因為沉溺男色,公私不分才這樣?如果她當著客人的面吹噓陸晟的能力,會不會被看做私心太重,會不會影響成交量? 當然,從客觀角度來說,藝術品的好壞,和藝術家本人的私生活不能掛鉤,有很多歷史上知名藝術家情人無數,這反倒有利于他的靈感激發,比如畢加索。 可是一旦藝術品經紀和藝術家不清不楚,還被買家知道了,人家投以異樣的眼光,懷疑你的專業能力。這也是人之常情。 就這樣,葉沐的擔憂持續了一段時間,雖然她面上并沒有露出來。 直到蕭固和朋友到了,葉沐才打起精神,將全部注意力放在講解上。 幸而最終結果是令人滿意的,蕭固的朋友是個很外向的人,交流起來侃侃而談,都快要連葉沐的工作都包了,有時候都不等她開講,對方就自己發揮起來。 葉沐嘴上夸著對方懂行,心里想著,嗯,就需要你這樣的,省心,不用帶。 不到一小時,蕭固的朋友就定了兩幅畫,還直夸蕭固眼光毒,竟然能發現這種寶地。 蕭固全程話都不多,最后將朋友送到門口。 等蕭固折回,葉沐正在和工作人員囑咐好那兩幅畫要如何處理,如何包裝,一定要謹慎小心等等。 再一轉身,葉沐迎上蕭固,說:“陸晟在里面。” 蕭固揚了下眉,很細微,但葉沐看見了。 她覺得這個小動作含義頗豐。 葉沐轉身帶路。 事實上,今天蕭固是約了陸晟要談雕塑定做的事。 自從蕭固和畫廊合作開始,他幾乎每年都要定做一座雕塑,葉之鳴說應該是用來裝飾花園和房子的,還說蕭固有一棟大別墅,從里到外都布置得非常講究,不是那種設計師設計出來的風格,很有他個人的特色,多半是花了大心思的。 等兩人來到會客室,等候多時的陸晟便站起身。 蕭固和陸晟打過多次交道,兩人省卻了寒暄的步驟,彼此招呼了一聲就坐下詳談。 陸晟非常熟悉流程,將帶過來的手稿本交給蕭固。 非賣品和已經售出的,他做了標注。 蕭固認真地翻閱起來,有幾頁翻看得很快,但有幾頁會駐留很久。 葉沐觀察著蕭固的表情,特別是他看的時間比較長的那幾頁,她額外留意。 說起來,購買藝術品的客人大多對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具象的描述,他們只能提出一個大概的感覺,等見到東西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的。 對于有具象要求的客人,陸晟通常也不會接,那會阻礙他的發揮,就等于是寫小說被命題作文一樣,主題、主線和框架都設置好了,不許跑出框,這對藝術創作是一種限制。 在蕭固看手繪本的同時,畫廊的助理也將咖啡買了回來。 味道比較淡的是給兩個男人的,味道比較濃的給葉沐。 這已經是葉沐的第二杯了,她需要咖啡續命。 陸晟坐在葉沐旁邊,蕭固在對面,陸晟大概也聞到了她那杯的香氣,遂發了一條微信過來。 陸晟:“宿醉?吃藥了么?” 葉沐:“吃了,效果不大。喝點咖啡提提神。” 陸晟:“剛吃過藥不要喝咖啡。” 葉沐:“早就吃了,沒事。” 待葉沐放下手機,蕭固也放下手繪本,他將其中兩頁折了角,還給陸晟。 蕭固說:“這兩個比較符合我的要求,但還是不夠,需要再調整。” 陸晟接過來一看,兩張手稿風格和主題都比較類似,都是以女性為主角。 接著,陸晟和蕭固討論了幾句。 葉沐只安靜地聽著,并順著他們討論的思路展開想象,試圖腦補出蕭固要的東西。 直到蕭固說:“說實話,這幾年我最滿意的作品,就是《生》。那之后你的作品,雖然也都在水準之上,發揮穩定,但都不如《生》有沖擊感。其他的作品我也很喜歡,有的氣質平和,有的線條流暢,但我還是想再遇到一次《生》那樣的作品。我這種心情,不知道你能不能體會?” 陸晟接道:“明白,不只是你,我也想再遇到一次。” 這就像是東野圭吾創作的小說,他是個高產的日本作家,但最為大眾熟悉且津津樂道的就是《白夜行》,任何其他作品都很難與之爭輝。他的伽利略系列也很紅,尤其是其中那個獨立案件《嫌疑人X的獻身》,但如果單獨拿出來,還是比不過《白夜行》的巔峰狀態。 作品與作品之間是不能比較的,差異只在每個人審美取向不同,而不在作品本身,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統一的衡量標準。但對于蕭固這樣的特定需求,比如他要的就是沖擊感,要的就是再來一次《生》,這就另當別論了。 至于蕭固所說的《生》,前身是《朝日》,打碎之后加入金屬元素,重塑了,在春日展上大放異彩,當天就被人買走了。 但葉沐只知道是高價買走,卻到現在才知道買家是蕭固。 她有些意外,又喝了口咖啡,不禁想到,陸晟還欠了她一座雕塑,分手前明明說好了的,到現在都沒兌現。 葉沐走了一下神,等再醒過來,他們已經談完了。 蕭固起身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