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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得見 第120節(jié)

    “你真的宇宙無敵超級笨!還天才!”林微夏抬起臉,抬手不停地打他的肩膀,胸前劇烈地起伏著,甕聲甕氣地說,“我說喜歡陽光熱烈的男生,是騙人的——”

    高一的時候,林微夏很受歡迎,有很多男生追她,但她活得很沉,也根本沒把心思放在戀愛這件事上。

    有一個男生說每晚跟在她后面,不厭其煩地說要送她回家,還強行對外說這是他女朋友。

    林微夏被追煩了,也很反感這種做法,對那個劉海長到看不清戴著一副眼鏡的瘦弱男生說:“我直接一點,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對方不依不饒。

    林微夏被問得語氣有些冷,隨便想了個她當時喜歡的外國演員,亂說一通:“我喜歡陽光熱烈型的男生,會打籃球的,跑步還快,性格開朗的……”

    那個男生知道林微夏的意思,遭到拒絕后轉頭便走了。

    喜歡一個人哪有那么多標準,這不過是林微夏用來搪塞別人的理由罷了。她當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的男生。

    沒想到會有人因此當了真。

    “多大點兒事啊,哭成這樣。”班盛伸出手指給她擦淚,看著她說道。

    沒關系,我喜歡你就夠了

    “我想跟你道個歉——”林微夏胡亂抹了一把淚,鼻尖哭得跟兔子一樣發(fā)紅。

    班盛將她額前的碎發(fā)勾到腦后,極有耐心:“什么?”

    “就是……早上給你盛的那碗粥,我……我給你多放了一勺鹽,一共兩勺鹽,我是故意整你的。”林微夏邊打嗝邊說。

    早上想到班盛有一個暗戀的女生,心里就有些生氣,但沒想到那個女生是她自己。

    男人發(fā)出低低的笑聲,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最后一滴淚,語氣輕柔:

    “我知道。”

    第92章 檸檬

    時間一晃而過, 他們讀研的第二年,林微夏和班盛雙雙收到方加蓓的婚禮請柬,時間恰好在暑假, 他們趕回了南江一起參加婚禮。

    當初方加蓓考去西南的一所師范大學后,每年一直跟大家保持著聯(lián)系。因為每次放寒暑假都是跟同校的老鄉(xiāng)一起坐長途高鐵回家,路上大家會互相照顧。

    因為這份機緣, 她跟一位師兄日久生情,兩人從大一談戀愛一直順利走到畢業(yè)。

    最后他們回了南江工作,這兩年有了結婚的打算后, 見過雙方父母后就把婚禮日期敲定下來了。

    婚禮那天,柳思嘉因為有事沒能趕回來, 托人備上了一份厚禮,賀卡上她祝福了方加蓓還問候了每一位朋友, 說期待著他們的十年之約。

    因為西南地區(qū)發(fā)生地震,寧朝所在的支隊被抽調過去支援抗震救災, 因不能趕到現(xiàn)場,但是托朋友送了一份禮物過去。

    婚禮現(xiàn)場在清連山的一處森林公園,林微夏和班盛坐在好友席上,舞臺上方加蓓一襲白紗, 在時光和成長的打磨下,她出落得愈發(fā)自信和漂亮, 不再是當初那個勾肩駝背把自己縮陰影里自卑的女生。

    當她站在臺上對著新郎說出“謝謝你帶給我幸福時”,林微夏的眼睛里閃著淚花,班盛坐在一邊, 一張痞壞的臉伸了過來, 問她:

    “怎么著, 想結婚了?”

    林微夏吸了一鼻子, 看他一眼,回:“你想得美。”

    班盛抬眼看著林微夏白皙安靜的側臉,松散一笑,接話:

    “我是想得美。”

    林微夏正沉浸在方加蓓美好婚禮帶來的感動,擱在膝蓋上的手機發(fā)出“叮”的一聲,是門紫發(fā)來的信息:

    【我碰見寧朝了。】

    西南的另一處叫百映的邊陲小鎮(zhèn)。這三年以來,門紫作為一名紀錄片導演,產(chǎn)出不斷,在業(yè)內(nèi)的熱度居高不下,遞過來的邀約也很多,只是突然有一天,門紫發(fā)現(xiàn)自己拍不出任何作品后,她果斷關了工作室,獨自一人來到山區(qū)支教,希望能沉淀一下自身,也順便找找靈感。

    只是地震來得突然,那會兒她還在教室給孩子們上著課,地面忽然搖晃不斷,墻皮不斷脫落,似乎要將整棟樓傾倒的架勢。

    警報拉響的那一刻,門紫當機立斷帶著孩子們出去,跑出學校的cao場空地上,她不斷疏散著人群,盡管心里慌張,還是竭力保持鎮(zhèn)靜,有序清點著人數(shù)。

    發(fā)現(xiàn)少了兩個人的時候,門紫又沖回搖搖晃晃的水泥大樓,拽住班上兩個慌張哭泣的小孩就往外跑。

    但她沒想到自己點背,水泥支撐著的建筑在晃了幾分鐘后如多米諾骨牌一樣倒塌,碎石直直地朝門紫砸來,她連躲閃也來不及,在跑出大樓的那一刻被砸傷,驟然倒地。

    半道下起了滂沱大雨,其他班的教師,保安不是在清點人數(shù),就是在安撫人心,伴隨著小孩子的哭鬧聲,場面一片混亂。

    消防隊員,警察人員紛紛趕到,有序地開始展開營救,門紫被同事扶坐在一塊石頭上,她后背疼得腰直不起來,整張臉趴在膝蓋上,痛得暗罵了幾句臟話。

    門紫正強忍著痛,倏地聽到了一道喊聲“寧隊,這里還有人——”

    心口一窒,抬眼看過去,竟然在這里看到了寧朝。男人一身軍綠色的制服襯得身材筆挺高大,面容如刀刻般硬朗,短寸頭,一雙眼睛黑得發(fā)亮。

    寧朝顯然也看到了她,眼底情緒翻涌,停了片刻,也看到了她后背的傷,接著森然的目光移開,走過去繼續(xù)救人。

    整個人過程中,門紫一直盯著寧朝看,他的肩膀寬闊,兩只手抱了兩個受傷的闊步朝救護蓬走去,再次折回,不斷清理現(xiàn)場,來回奔跑,額頭上的汗順著下頜不斷滑落,眼神始終透著堅毅。

    一直到黃昏落幕,所有的現(xiàn)場救援基本到位,寧朝走到她面前,黑沉的眼睛掃了她一眼,蹲下來,開口:

    “我背你。”

    門紫也沒動彈,她坐在那里,一身的狼狽,淋濕的頭發(fā)黏在妖艷的一張臉上,看著他:

    “你現(xiàn)在是一名好警察了嗎?”

    參加完現(xiàn)場婚禮后,大家又回到酒店一起吃晚宴,在宴會上,班盛基本沒碰過酒,逢上人敬酒也是象征性地喝兩口,倒是林微夏,在婚宴嘗到了好喝的米酒,趁他一時沒注意,悄摸喝了好多酒。

    等到班盛發(fā)現(xiàn)的時候,林微夏喝得半醉,臉頰緋紅,沖人直笑。他的臉色有些沉,但看她開心的模樣嘆了一口氣,訓斥的話也舍不得說出口。

    晚宴散去的時候,班盛帶著人回去,林微夏整個人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人只有五分清醒。

    班盛今天沒開車,人站在寬闊的馬路上,伸手攔了一輛車,坐進去之后報了個地址。

    林微夏坐在車內(nèi)還算安靜,沒有太鬧騰,靠在班盛肩膀上低聲喊了句熱,淡青色血管分明的手搭在車門上,按下鍵,車窗降下來,帶著濕氣的晚風吹了進來。

    車窗外的霓虹和夜晚的店鋪一路倒退,出租車拐進左邊的一條街道,藍色的路牌立在門口,上面刻著民樂東路四個字。

    心忽地跳了一下,密封的記憶被揭開,林微夏從他肩膀上慢慢起來,往右手邊的車窗上看過去,這條街道幾乎沒什么變化,幾年前就說要增加一條地鐵線,結果一直修路至今。

    多了幾家新店鋪,舊店鋪也還在。

    琥珀色的眼珠無意掃向道路兩旁的街道,在看到那家熟悉的餃子店時目光頓住,那家餃子店竟然又開門了!

    “師傅,停一下。”林微夏應聲喊道。

    出租車司機應聲踩了剎車,車子停了下來,林微夏打開車門,扭頭跟坐在一邊的班盛說道:“那家餃子店竟然又開門了,你等著我去打包一份。”

    話音剛落,人就跑下了車,身后傳來一道喊聲,林微夏也沒聽清,急著穿過馬路,然后走進了那家餃子店。

    藍色的卷閘門拉到最頂,店鋪門前的燈箱片閃著幽光,門口支著爐灶,不斷有白霧從鍋里冒著熱氣出來,還是那對夫妻老板在忙活,里面坐了幾桌客人,頭頂?shù)陌谉霟舸蛳聛恚磺嘘愒O照舊,散發(fā)著溫馨的味道。

    林微夏走了進去,酒勁上來,搬了一張紅色的塑料高腳凳坐下,沖老板笑了一下:“老板,打包一份牛rou餡的餃子。”

    “好嘞。”

    一盤圓滾滾的餃子下鍋,熱氣不斷冒出來,林微夏拿起手機對著墻上的二維碼掃了一下,問道:“老板,多少錢?”

    老板是一位四十五六左右的中年男人,正沉默地煮著餃子,他老婆習慣性地在圍裙上擦了一下手,剛想開口,下意識地看向她身后的來人,笑得眼角出了兩道細紋:“來啦。”

    手指按著手機屏幕的動作頓住,林微夏回頭,看見班盛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他站在店門口,身材頎長,白熾燈將影子拉長,班盛與老板寒暄著,語氣透著熟稔。

    老板娘還裝了一盤糖果出來,熱情地問他想吃什么。

    班盛淡笑著說示意不用,又推脫不過,象征性地抓了兩顆糖,背過手,朝身后坐著的林微夏抬了一下手,悄悄把糖遞給了她。

    老板娘瞥見班盛的動作,恍然大悟,說道:“終于帶女朋友過來了啊。”

    班盛回頭看了一眼林微夏,笑著說:

    “是。”

    林微夏坐在那里,人都是蒙的,她沒明白為什么班盛跟老板的關系這么熟稔。見她神色疑惑,一直沉默的老板開了口:

    “好幾年前,我老伴生了一場重病,家里沒錢,膝下又無子女,就關了這家店。這位小伙子輾轉找到我,給了我們一筆錢,讓我去給我老伴治病。后來我老伴病好之后,我想著連欠條都沒有給他,又去聯(lián)系人,想著以后做苦力活也要賺錢還給人家,結果這孩子說什么也說不要,他只有一個請求。”

    “他說愿意的話,想讓我們繼續(xù)把這家店開下去,如果營收不好也沒關系,有他擔著。”

    老板娘滿著細紋的眼角有點濕潤,她伸手擦了一下,回憶了一下:“我問過這孩子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他說——

    當時男生穿著黑色的沖鋒衣坐在店里,手腕上還帶著半結痂的血紅傷口,臉色蒼白地跟他們夫妻說了這些請求后,他們疑惑不解。

    班盛抬手揉搓了一下眼皮,漆黑的眉眼低垂,像藏了無盡的心事,他扯了一下唇角,出聲:

    “上次來您家沒吃成。”

    老板娘回憶道,繼續(xù)嘆氣:“這孩子說是這樣說,在國外那幾年,每次放假回我店里,什么也不吃,也不說話,在那張桌子坐到店打烊,問他吃不吃餃子,他說下次。”

    “下次我?guī)黄饋怼!卑嗍⑿α艘幌拢鄣撞刂谠S,然后離開。

    班盛每次都這樣說,回回也不見他帶人過來。

    因為那是林微夏第一次請他吃飯,兩人關系變好的地方。

    也是當初兩人分開,最后連一頓餃子也沒吃上的遺憾。

    林微夏說不出一句話來,心潮起伏,像是巨大的海浪不斷涌進來,將她心底每一個角落密密麻麻地填滿。

    關于林微夏,每一件事他都會不留余力地去做,然后——

    主動將遺憾變成圓滿。

    班盛在她不知道的漫長時間里,愛了她很久。

    班盛見林微夏一副要傷心的模樣,抬手碰了一下她的臉,一副沒正形的模樣開口:

    “嘖,張姨,您夸大事實了啊,哪有那么多層意思,我就是單純覺得你家的餃子好吃,自己饞。”

    “我先帶她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們。”

    走出那家餃子店,林微夏走了沒兩步撒嬌說自己頭暈要他背,班盛只得認命,一把將她背回家。

    夏夜晚風輕柔,夜色沉醉,偶爾經(jīng)過榕樹下,會聽見蟲鳴聲,林微夏雙手緊摟著他的脖頸,臉埋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上,低聲說道:

    “你怎么那么好。”

    班盛見不得她沉浸在感傷的氣氛里,故意打岔,喉結滾了滾,挑眉:

    “都這么好了,喜歡我嗎?”

    “喜歡。”林微夏抬起臉,飛快地親了他的臉一下。

    酒精的促使,加上林微夏趴在班盛身后,聞到了他身上清爽冷洌的味道,令人安心。眼皮困頓,林微夏怎么也支撐不住,趴在班盛后背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