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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云后 第64節

    方慕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抖了抖,轉身走在前面。

    眼見著這招不管用,卓安平只好跟了上去,開始賣慘,“方少丞,您再帶我玩一會兒吧,我入京以來基本都在軍營里待著,還不知道京城里有哪些好吃好玩的。”

    “紈绔習氣,只想著吃喝玩樂。”方慕之低低罵了一句,回過頭來,沒好氣道,“沒說要告你的狀,給我閉嘴。”

    卓安平腦袋一縮,乖乖閉上了嘴。

    作者有話說:

    一點副cp,年下養成。不過本文副cp篇幅不多,只會偶爾帶一下

    第73章 咬人啦

    懸清寺的繼任儀式舉辦得聲勢浩大,賢親王領皇上旨意代為前去,也不禁百姓觀看,于是懸清山竟比過年那會兒還要擁擠。

    季別云尊重觀塵意愿,沒去懸清寺,一整日都心神不寧地待在府里。

    這兩日徐陽天天陪著谷杉月去刑部作證,今日結束,終于能和他們一起熱熱鬧鬧吃頓晚飯。

    青霜和幾個小廝今日下午都去了懸清寺,在飯桌上便迫不及待地分享所見所聞,言語間描述得繪聲繪色。說什么懸清寺數十年以來,第一回 有這么年輕的住持,年輕就算了,長得還好看。

    還說觀塵大師今日披的是一件紅袍,雖然覺明禪師以前也穿過紅色袈裟,但換到觀塵大師身上,仿佛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兒了,襯得人比以往還好看。

    季別云默默聽著,不方便開口,只能在心里罵了兩句妖僧。

    再好看又怎么樣,他又看不到。

    屋外已經日落,天光完全消失。一天又即將過去,不過從今日以后,懸清寺住持就變成了觀塵那和尚,紅袍也好,灰袍也好,更不是穿給他看的了。

    青霜還在眉飛色舞地講著,他卻逐漸沒了笑意。

    徐陽突然輕咳了兩聲,強行將話題轉移開來,說起了御史臺之案如今的進度。

    這次徹查御史臺并不像以往三司會審。畢竟御史臺就是三司之一,三法司這個招牌已經砸了,讓另外兩司來調查恐怕難以服眾,況且也力有不逮。

    元徽帝這次的旨意是以丞相為首,刑部與大理寺輔之,徹查過程中無論涉及到任何府衙與官役,必須配合調查。

    這道圣旨下得決絕,即使季別云知道元徽帝不想如此,但也讓御史臺再無翻身可能。

    因此徐陽帶回來的消息基本在他意料之中。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已經牽扯出了一大串貪污腐敗之案,甚至連牽連到的地方官員也都必須盡快入京,接受審問。

    季別云聽了沒多大反應,反而問道:“那段文甫呢?查得如何了?”

    徐陽臉色微沉,“這人狡猾得很,把自己蹤跡藏得干干凈凈,查出來的臟事兒都是他下屬做的。不過現在還為時尚早,之后必能抓到他破綻,你也不必擔心。”

    他點了點頭。

    依照如今的局勢,有丞相帶頭徹查,御史臺這次無論如何都逃不過。而且時至今日鎮國大將軍也毫無動靜,絲毫沒有要保下御史臺的意思,八成是舍棄了這枚棋子。

    正如同他之前對賢親王說過的,盡人事聽天命,即使擔心也沒用。他能做的都已經努力去做了,接下來只有靜待事態發展。

    他真正擔心的,是那日賢親王說的話。

    “如果元徽帝要賜……”他忍不住開口,說到一半又趕緊閉上了嘴。

    徐陽疑惑的看過來,“賜什么?”

    緊接著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季別云有些僵硬,急中生智道:“賜死,我在想元徽帝會不會賜死段文甫。”

    眾人理解的點了點頭,順著他的話題紛紛猜測了下去。

    ……幸好糊弄過去了。

    皇帝有意要賜婚一事對于他而言就如同隱疾,說不出口,也不知該告訴誰。若是找徐陽或者方慕之求助,自己恐怕會被他們調侃到抬不起頭來,若是找觀塵……

    不行,絕對不能讓觀塵知道。

    他根本摸不清那和尚到底會想什么,萬一觀塵讓他接受賜婚怎么辦?

    自己應該會氣到七竅生煙吧。

    一頓飯吃得他心情低落,剛放下碗筷便得知方少爺來了。等到人走進季宅,他才看見方慕之身后竟然還跟著那不服管教的小兔崽子。

    這兩人怎么還黏上了?

    若不是方慕之臉上無奈又憤恨的神情過于明顯,季別云差點就以為這兩人成了好友。

    “你倆怎么遇上了?”他轉而看向后面的卓安平,語氣變得嚴厲了一些,“你又從軍營跑出來了?”

    方慕之搶在卓安平之前開口道:“還不是你那好副手把人塞到了我這里,讓我帶孩子,他說他自己實在沒空,也管不住,難道我就有空閑了?你能不能好好管管你自己的屬下,連兵也管不住,你當什么將軍啊?”

    這怨氣沖天的,不知又發生了什么。

    這話罵得句句在理,季別云有些心虛,連忙將人請到上座,轉頭囑咐青霜趕快去拿兩副碗筷來。之后他厚著臉皮坐到旁邊,也沒認錯,只道:“上回送你的那一筐桃子好吃嗎?你要覺得好吃,我再差人送一筐過去。”

    卓安平今日安靜得很,像個跟屁蟲似的站到了方慕之身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方少爺從丞相府里帶來的小廝。

    季別云看著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和戴豐茂都訓不好的兵,方少爺只見了兩面,竟然就把人管束得服服帖帖了?

    “誰稀罕你那一筐破桃子,你實在想送全扔給他,反正他野得跟猴子似的。”方慕之冷冷道。

    卓安平在一旁用力地點了點頭,一雙眼睛閃著光,就差把“給我”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方慕之看不見身后,自然也不知道那小兔崽子的動靜。他不等季別云回答,又道:“我把人給你送回來了,你愛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除此之外我還要知會你一件事。”

    本以為季別云會露出警惕的神情,沒想到少年竟然疲憊得閉了閉眼,掌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喃喃道:“一個兩個都沒什么好消息帶給我……說吧,讓我瘋得痛快些。”

    “喲,幾日不見,季將軍還會神機妙算了?”方慕之覺得稀奇,他帶來的確實不是什么好消息。然而眼見著對方已經是這副頹喪模樣,他說的時候也有些忐忑。

    他把在咸瑞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只是隱去了差點兒打起來的事情和部分難聽的污言穢語。

    沒料到少年聽完竟然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不是宮里的旨意……”

    方慕之沒聽清,“你在嘀咕什么東西呢?我問你知不知道那群人是哪個軍營的?依我看來,他們似乎和御史臺是一邊的,對你惡意也很大,你最好小心些,以免之后他們對你有所不利。”

    季別云這才認真想了想,繼而道:“八成是鎮國大將軍手底下的兵,不過他手底下有上萬兵力,區區幾人的言辭也掀不起什么波瀾,若真的去追究反而會節外生枝。”

    “他們詆毀你,你就這樣放過他們了?”方慕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季別云為了扳倒御史臺可謂勞心費力,怎么到這兒就置之不論了?

    “嘴長在別人身上,讓他們說去,只要不惹到我跟前,就當作看不到吧。”季別云說得隨意,卻忽的頓了頓,“你們沒和他們起沖突吧,受傷沒有?”

    “沒有沒有,我當時拉著卓安平就走了。”方慕之悄悄在桌子底下扯著扯小兔崽子的衣角。

    卓安平心領神會附和道:“啊對,方少丞怕他打不過,沒敢上去惹事。”

    話音剛落,垂在一旁的手臂就被擰了一下,痛得卓安平皺了皺眉,卻也沒敢發出聲音。

    季別云姑且信了,指了指桌上的飯菜,“來都來了,吃了再走吧,我派一輛馬車送你回府。”

    咸瑞樓發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聽完之后總覺得還是心神不寧。

    鎮國大將軍萬良傲從頭到尾都神隱,也不知是個什么樣的人,若御史臺倒了,萬良傲也得發一發瘋吧?

    這些事攪得他頭疼,他不再去想,卻又一次擔憂起賜婚之事。

    他真的有些害怕觀塵會勸自己答應,畢竟能與元徽帝修復關系,對他日后仕途有利。

    越想越心煩,他索性讓人搬了一壇酒來。

    其他人自然是勸他別喝酒,身上那么多傷口還沒好徹底,能忍則忍。若是放在往日季別云便聽了,但今日他心情不佳,怎么著也要喝上幾杯,麻痹一下腦中紛亂的思緒。

    最后小半壇酒都進了他面前的酒杯,又化作胃里燒乎乎的暖意,和身體里逐漸清晰的疲憊。

    桌上除了他都有話可說,彼此聊得熱鬧。他無心去聽,只握著酒杯,抬頭從窗內望出去,忽的瞥見了一縷清輝。興許是醉意上頭,他開始懷念起懸清寺的月亮,懸清寺的樹木花草,還有懸清山間的冷風。

    唯獨不懷念那個人。

    季別云即使醉了,也抗拒著去想觀塵。

    可越是不去想,那人的身影在腦中越是清晰。他伸手碰了碰額間那道早已愈合的傷口,元徽帝給的藥有奇效,的確沒有留下任何疤痕,但他總覺得那里還殘留著觀塵指尖的余溫。

    當初就是在季宅,在他房外的長廊下,他一時起了頑劣心思,想要調戲那和尚,卻猝不及防被觸碰到了那道傷口。

    那日他說了什么來著?

    他好像說,慧知對他而言很重要。

    現在想來,觀塵真是能忍。

    在他面前裝了那么久,就算聽到他說慧知對自己很重要,也只是云淡風輕的模樣。在充州那座荒山上更是過分,他因慧知的下落而瀕臨崩潰,觀塵也依舊沒有放棄那層偽裝,甚至還先發制人委屈起來,說什么他偏心,還說他不信任自己。

    前幾日季別云忙著御史臺之事,并沒有時間想太多,如今閑下來,細細去想這幾月的相處,卻越來越生氣。

    怎么會有臉皮這么厚的人啊!把他騙得團團轉,自己全身而退,依舊是那個完美無缺又不沾風月的高僧。

    季別云喝得醉醺醺的,忽然間覺得四周安靜了下來。

    徐陽拍了拍他肩膀,對他說了句什么話,他迷茫地看過去,“你說什么?”

    “我說,”徐陽的聲音大了一些,“宮里傳出消息了!”

    他猛然間清醒了一些,反手抓住徐陽的胳膊,急切問道:“真的賜婚了?”

    方慕之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低聲罵道:“醉成這個樣子了還說什么賜婚,先讓和尚還俗去吧,在這兒做夢……”

    徐陽也頗為無奈,提高聲音吼道:“結案了!段文甫并無罪名!”

    此話一出,屋內所有人便看見醉得臉頰微紅的少年突然愣住。就在他們以為季別云醉到聽不懂的時候,少年突然起身跑出屋外,往北邊自己的院子去了。

    一群人趕緊在后面追,誰料季別云即使喝醉了也身形輕巧,將眾人甩在了身后。

    徐陽心里發慌,忙喊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話還沒說完呢!”

    “又發瘋了,又發瘋了……”方少爺也在后面追,氣喘吁吁道,“怕不是要殺進宮里卻走錯方向了!”

    其余幾個小廝也懂得審時度勢,分散開來將院子團團圍住,以免他們東家從里面跑出來。

    然而季別云回到房內,卻只是為了取卻寒刀。一把握住刀身后,也不顧他們阻攔,出了房門便飛身一躍到了屋頂上。

    半醉半醒之間,季別云只有一個念頭——皇帝不愿懲治段文甫,那便換他來。

    天地在他眼前旋轉,即使腳下不穩,他也憑著多年習武的經驗飛檐走壁,躍上了墻頭。身后眾人的聲音吵得他腦袋疼,他心中愈發煩躁,不想再顧忌任何事情,頭也不回地從偏門旁翻了出去。

    然而落地時,他猝不及防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隨即腰間被一只手緊緊攔住,讓他動彈不得。

    無人的小巷里,觀塵背對著月光,低頭看向他,驚詫之間皺起了眉頭。

    季別云在落入懷抱的一瞬間便認出來了,可他突然回想起方才的那些憤懣與惱怒,想起觀塵騙了他那么久,還不準他去懸清寺看繼任儀式。

    他越想越難受,惡狠狠開口:“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