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1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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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和一眾金吾衛困在罟網之中,只能眼睜睜地瞧著他們,無法動彈。 終于,這群黑衣殺手止步,停在他們的不遠處,不動聲色地將他們包圍。 因著罟網的重壓,鎮國公不得不半蹲著,抬頭去看站在面前的黑衣人。 似乎樂于見到這位驍勇老將臣服腳下,那個黑衣人垂眸睥著他,禁不住嗤道:“國公爺,真沒想到,你還有今天。” 然而,從始至終,鎮國公的神情都沒有太大撥動。他透過罟網的間隙,沉默地看著面前的黑衣人,半晌,終是笑著回道:“所以,就是你們害的虞將軍,對嗎?” 說著,鎮國公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察看附近那些將他們團團包圍的殺手,“你們現在這陣勢,莫非,也是想置我于死地?” 話音甫落,為首的黑衣殺手便爽快應道:“確實如此。國公爺……真不愧是當朝的謀臣猛將?!?/br> 說罷,他隨意打了個手勢,圍繞在鎮國公和金吾衛周遭的殺手,便提著陌刀逐步逼近。 鋒銳的刀身反射出慘淡月光,透露著冰冷的殺意。 見狀,被罟網困住的金吾衛們不禁心慌意亂,拿起手里的陌刀,就對著罟網一頓砍,可那罟網似乎由鐵絲編織而成,任由他們用陌刀砍出細微火花,也不見罟網有過多的破損。 就在他們分神的瞬間,黑衣殺手也高舉陌刀,毫不留情地朝著他們揮下。 從始至終,鎮國公的神情都沒有任何波動。 他就看著落向頭頂的陌刀,臨難不避。 而那柄陌刀,也終究沒能落下。 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之間,一支箭矢穿破夜的寂靜,咻的朝殺手射去。 那個殺手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因為后背中箭,轟然倒地,匍匐在鎮國公的腳邊。 鎮國公的府兵也不知何時埋伏在灌叢中,他們手持□□、突然現身,射出這一場鋪天蓋地的箭雨,一時間,兵刃相接、刀光劍影,很快,眼下的局勢便驟然逆轉。 這群黑衣殺手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而原先沖著鎮國公叫囂的那人,也再無還手之力。 他側臥地面,捂住穿透胸膛的箭傷,抬眸看向已然脫身的鎮國公,不由得冷笑道:“國公爺,你們謝家一直在為李氏王朝賣命,甚至為此失去了兩個兒子,難道就沒有想過……到底值不值得?” 似是痛極,說到這里,他沒忍住一陣咳嗽,動作間,傷口崩裂,溢出更多鮮血,洇濕了他身下的草木。 然而他好像并不在意,繼續強撐著,為他細數曾經,謝家所經歷過的那些苦痛: “你的長子謝言峰,在十八年前,平定宋氏叛亂的時候,不慎戰亡?!?/br> “你的次子謝言嶺,也是因為調查那樁轟動一時、和宋家有關的狐妖殺人案,病亡途中?!?/br> “……接連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們就不懷疑,這其間有蹊蹺嗎?” 隨著他一字一句地落下,始終維持面上平靜的鎮國公,終于有了些微變化。 他不禁握緊了手中長戟,唇角抿平。 看出他神情的微動,黑衣人不免笑了,帶著幾許嗤嘲、幾許苦澀,“國公爺,你們不會不知道吧?這一切,都和你效忠那位陛下脫不開干系?!?/br> “十八年前,他可以猜忌宋家,甚至不惜設局,讓宋家背負著謀逆的罪名滅門,如今,難道就不能斷了你的后,讓你們鎮國公府,再無未來可言嗎?哈哈哈哈……” 他放肆地笑著,扯動傷口的劇烈疼痛。 說罷,他終是再難強撐,嘔出一口鮮血之后,徹底昏死過去。 鎮國公面無表情看著倒在腳邊的男人,下意識地闔緊了齒關,顴骨棱起。 這些事情,他當然,都知道。 第156章 亥時三刻, 夜幕低垂,華清宮燈火通明。 宮人們和御醫盡是腳步匆遽,來來往往地出入圣人寢宮, 為著圣人的病況心驚膽顫、人不自安。 從始至終,桓頌都站在外頭的廊道上, 冷眼瞧著他們的忙碌和恐慌, 眸里波瀾不驚。 沒有一丁點,對圣人生死的擔憂。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是興致缺缺地側過首, 轉而看向不遠處、長公主那邊的情況。 現如今, 長公主便是華清宮唯一的主心骨。她既要負責整個華清宮的安全,又要分出心力, 四處搜尋初沅和華陽的下落。 可就是這樣的亂局之中,她卻依舊從容不迫, 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一切。 “……今夜, 務必要輪番巡邏,不留疏漏。尤其是陛下的寢宮周圍,絕不能有片刻的空缺。至于失蹤的兩位公主,就先從附近的偏殿找起。常言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帶著兩位公主,一定是走不遠的?!?/br> 掛在廊檐的宮燈透出暖黃光亮, 幽暗地映照在她的身上, 她儀態大方、雍容不迫, 一舉一動之間, 難掩巾幗風范。 隔著中間庭院、搖曳的樹影, 桓頌默不作聲地望著她, 半晌,頗是有幾分自嘲地笑了笑。 他還真是不懂,這位利欲熏心的君主,怎會有這樣的好運? 當年,有他父親和鎮國公的兩肋插刀、鼎力相助,這位帝王才得到了現在的皇位; 如今,又有一群忠臣良將追隨,有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長公主幫著挑大梁,李氏的江山社稷方才不動如山。 可為何十八年前,他們宋家末路窮途的時候,就沒有幾個人站出來,為宋家洗刷冤屈? 恍惚之際,桓頌的目光好似又穿過悠悠歲月,瞧見那場所謂的叛亂—— 鄰國的吐蕃王族內部生變,原本的吐蕃王病重。 他的兩個兒子為了奪取王位,紛爭不止。 ——大王子松瓚性情和善,每年歲貢之時,都會親臨燕朝,以示他們友好相交的誠意;可二王子貢普才是王后所生的嫡子,他好勇斗狠,對新立的燕朝存有敵意,若是讓他繼位,燕朝和吐蕃的開戰,在所難免。 恰好他們駐守的隴右道和吐蕃相鄰,于是松瓚便傳信至隴右道,意圖向他們借兵,贏得這次的奪位之爭,并且他還在信中鄭重許諾:他日若能登上王位,必將和燕朝敦睦邦交,只要他還在世,就絕對不會向燕朝開戰。 這封信,無疑是將燕朝和吐蕃的未來,盡數交到了他父親宋頤的手里。 于情,于理,他們好像都沒有拒絕的權利。 是以,宋頤并未多作猶豫,便在翌日的清早,做好了決定,陳情書信,準備將此事告知長安的皇帝。 然,時不我待,他甚至來不及等到京中的回信、圣人的應允,吐蕃的二王子貢普就先發制人,掀動了兵變,將大王子松瓚的母族軟禁。 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宋頤只能率先出兵,助松瓚一臂之力。 誰曾想,就是他的這個決定,讓宋家走向了萬劫不復之地。 那位至尊至貴的圣人,竟然以為他們是想趁機謀逆,不僅給他們宋家冠上了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派出鎮國公府的大公子謝言峰、以及當時鎮守劍南道的節度使率兵平定叛亂,甚至,還軟禁了當時身懷六甲的宋夫人,和年過八旬的宋老太太。 宋頤得知此事以后,心中大慟。 畢竟,他是如何都想不到,他曾經、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居然從未對他有過信任。 ——這么一件事情,就推翻了他們之間、所有的情誼。 甚至,不惜對他、對他的至親,屠刀相向。 極度的悲憤,不慎催動了他體內的情蠱。再加上彼時,他為了助松瓚清除阻礙,殺孽過重,蠱毒發作之際,竟是走火入魔。 ——他在軍營中大開殺戒,手中長戟對準身邊的將士。 縱是誰,也攔不住。 “讓開,你們都給我讓開!” 他只想殺回長安,向當今的圣上,求一句解釋。 然,也是在那一日,劍南道的節度使因著和隴右道相距不遠,率先奉命趕到。 宋頤因著蠱毒的作用,已經在軍營里,殺紅了眼。 他連身邊陪伴多年的將士都不認,又怎會識得這位節度使? 于是就這樣,短兵相接。 他們試圖解釋,可那位節度使卻充耳不聞,只將圣人的旨意奉為圭臬,滿口的話,盡是對他們的聲討、痛恨,字字句句,皆是在斥責他們的不忠、不仁。 ——“宋頤,你可真是枉顧天下百姓對你的贊頌,枉顧陛下對你的信任!真沒想到,飽經憂患的百姓們好不容易盼來太平,你卻為了一己私欲,又想挑起紛爭,置黎民百姓于不顧,奪取皇位!” ——“宋頤,你這個亂臣賊子,你罪該萬死!” 原本,他們就是只是為了支援松瓚出兵,不可能破釜沉舟。所以此趟隨行的,不過就五千精兵。 如今對上劍南道節度使的上萬鐵騎,根本是寡不敵眾。 不多時,他們的這五千精兵,就所剩無幾。 身邊的將士,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而那位節度使,似乎也沒有要給他們留活路的意思。 手持長戟的劍南道府兵,步步緊逼,一點點縮小包圍,將他們僅剩的幾十個將士圍困。 旋即,手起刀落,進行最后的屠殺。 他是宋家的少將軍,是宋頤的獨子。 是以,那些追隨宋家多年的老將,不惜以身作盾,為他擋下所有的刀光劍影,甚至在最后,用堆疊的軀體替他筑就藏身之所。 他躲在眾多叔伯堆成的尸山之中,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 可他還是透過縫隙,見到了父親的最后一面。 宋頤的遍身插滿長戟。 許是因為發作的情蠱,又許是因為莫大的震驚,他目光混沌,低頭瞧著那桿穿透胸膛的利刃,慢慢地,瞳眸渙散,失去了意識。 可手里的長戟撐著他,他始終佇立原地,逆光中的身影仿若巍峨高山,鎮守在尸山血海之中,風骨尤在。 他這一生,戎馬倥傯、南征北剿。 死,也是戰亡沙場。 只不過,誰也沒想到,最后,他竟是以這樣屈辱的叛國罪名,葬身疆場。 那位劍南道的節度使見此情景,不禁不屑地嗤道:“逆臣賊子,罪該如此?!?/br> 全然忘記當年,是宋頤調兵遣將,平定山河。 …… 這時,長公主那邊也不知發現了何種狀況,突然有人高呼,打破了夜的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