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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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平日里,初沅也會吟詩,但那不過就是譜曲之時的填詞罷了,而且,還是她以往在浮夢苑耳濡目染學的,上不得臺面,又如何能與出口成章的新科狀元相較呢? 是以,她聽完長公主這話,不由睖睜著雙眸,連忙擺首道:“姑母……” 然而長公主早就摸透她那點畏葸的小心思,未待她將推卻的話道出,便讓堂倌取來筆墨紙硯,沒給她任何回避的余地,“阿妧,姑母信你。你看你以前譜曲填的那些詞,可一點都不比他們差。不試試,又怎么知道呢?” 長公主曉得,這孩子在外邊顛沛流離數年,曾跌落于塵埃,就算如今風光無限,她也慣于將自己擺在一個半低不高的位置。 她需要,被推一把。 長公主的表態溫柔而又堅定,初沅實在難以推辭。 她提筆濡墨,圍繞著掌柜所給的“惜春”一題,筆端輕抵下頜,沉吟不決。 未幾,她抬眸望向窗外的春意闌珊。 平康坊乃是風.流藪澤之地,娼樓妓館不在少數。 抱月樓的對面,便是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勾欄,紅袖招。 其時,一輛青帷馬車正停在門前。旋即曼簾挑起,身著月白圓領襕袍、腰束玉帶的男子下了車。 天光勾勒出他身形,清瘦姿骨秀逸,挺拔若修竹。 謝言岐駐足于紅袖招門前,望一眼漆金匾額,未做停留地撩起襕袍下擺,拾階而上。 看見他走進紅袖招的瞬間,初沅整個人怔住,提在手里的紫毫筆,亦是久懸不落。 似是幾個彈指的功夫,又似是漫長的許久。 依舊不見他出來的身影。 若他真是去尋歡作樂。 憑著初沅對他的了解,沒有一兩個時辰,他是不會完事的。 這一兩個時辰,要她怎么等? 她又真的,等得起嗎? 筆尖濃墨凝聚成滴,倏然砸落紙面。 隨著“啪嗒”的一聲輕響,她的整顆心,似也下跌到谷底。 初沅輕垂眼睫,斂眸看著紙上暈開的漆黑墨跡,怔然出神。 原來……這就是她等來的答案么? …… 瞧見她這般模樣,長公主還以為她是已然將辭章題成,便示意堂倌上前去取,拿到樓下高唱。 初沅是按照平日譜曲填詞來寫的,盡管只有上半闕,卻仍是因著其婉約細膩,贏得滿堂彩。 甚至有人意猶未盡地唏噓道:“若是能填完全詩,那該有多好!” 蘇承澤讀完這半首詩,不可避免地,便記起適才在二樓雅間見到的漂亮少年。 他叫住途徑身旁的堂倌,問道:“敢問這作詩之人,可是在樓上?” 堂倌顧忌著長公主的身份,善意提醒道:“小的還是勸狀元郎莫要上去的好。狀元郎只需知道,您今日……怕是不能輕易拔得頭籌咯!” 蘇承澤就是沖著頭籌的《早春山居圖》而來。聞言,他不禁蹙起眉宇,抬首望向二樓的那個雅間。 他承認,這半首詩確實作的不錯,但也不至于,半首就能和他決出勝負罷? 蘇承澤遲疑片刻,終是沒有聽勸,提步走上二樓。 然而待他到時,雅間已是空無一人。 作者有話說: 我不敢相信,這是我寫了兩天,甚至還熬夜的成果 第九十二章 謝言岐今日來的這家紅袖招, 正是柳三娘生前,最后從事的地方。 正值申時,落日熔金, 霞光萬道。 天還亮著,紅袖招就已是絲竹之音靡靡, 一派醉生夢死的景象。 座上的賓客寥寥無幾, 摟著懷里的溫香軟玉縱情酒色。高臺上,舞娘面覆薄紗,在影影綽綽的紗幔后踩著鼓點, 翩躚曼舞。 與昔日朝歡暮樂的浮夢苑, 別無二致。 或者說,完全就是照著昔日的浮夢苑構擬的。 謝言岐甫一進門, 紅袖招的鴇母就立馬看了過來—— 但見輝煌燈火中,男人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履, 徐緩走近。 他身著月白圓領襕袍, 眉骨挺秀,鳳眸自帶風流,周身的氣勢矜貴清然,與這滿堂的聲色犬馬格格不入, 又詭異地和諧。 只一眼,鴇母便知這位來客,絕非一般人物。 她忙是堆起臉上笑意, 迎了上去:“這位爺, 里邊請!不知是要開雅間, 還是坐堂里?” 話音甫落, 他旁邊的奚平便拿出一錠銀子, 遞給她, “雅間。” 鴇母掂了掂銀錠的分量,登時眉歡眼笑:這位俊俏的郎君,出手竟如此之大方,看來,果真是位難得一見的貴客! 她立馬招來兩位花枝招展的姑娘,要周道地送他們上樓。 ——那兩位姑娘一個清麗一個嫵媚,就不怕摸不準他的口味。 見此,謝言岐卻只是若有似無地提了下唇角,隨即徑直走向一旁的扶梯,拾階而上。 而奚平在他身后,面無表情地橫出了刀鞘,攔住她們的去路:“兩位姑娘,請留步。” 其回拒推卻之意,顯而易見。 然而這到青.樓的男人,又有哪個不是沖著尋.歡作樂而來? 兩位姑娘在后面千嬌百媚地連喚了好幾聲“郎君”,都沒見他回首看上一眼,不由惱羞成怒,齊齊美目瞪圓,覷向跟前擋路的奚平。 奚平頗是無奈地摸了下鼻尖,他們來到紅袖招,屬實是因為有要務在身。 要不然,世子也不會踏足此地。 見到樓上的謝言岐已是進到雅間,他也將那兩位姑娘撇下留在原地,跟著邁上梯階。 二樓這里說是雅座,然左右兩側不過就素絹繪山水立屏遮擋,憑欄處,再有一面竹簾半垂,以此隔斷旁人的窺探。 謝言岐落座案前,把玩著一柄鏤空邊骨折扇,忽而漫不經心地抬眸,睥著一樓高臺上的輕歌曼舞。 靡靡的絲竹之音漸弱,伴隨著舞娘一圈比一圈壓低腰肢的旋轉,后仰勒出玲瓏浮凸的曲線,一舞終畢。 恍惚之際,謝言岐好似隔著欄桿垂落的紗幔,望見遙遠記憶深處,那道楚腰秀骨的纖薄身姿,在影影綽綽的輕紗之后起舞。 如隔云端。 遙不可及。 眼見得那個舞娘就要退場,謝言岐的眼前逐漸恢復清明。 他屈指輕叩桌面,微抬下頜示意高臺的方向,喚身后的奚平,低聲道:“讓她過來見我。” 奚平作揖應是,沒一會兒,便去而復返,帶來方才獻舞的姑娘。 起先,這紅袖招的鴇母是想聽取柳三娘的意思,效仿昔年的浮夢苑,將樣貌身段拔尖兒的姑娘藏著掖著,吊足賓客的胃口。 然而前轍可以復蹈,當年的“廣陵洛神”卻是再難尋覓。 柳三娘停駐紅袖招的這些日子,見過不少姑娘:比“廣陵洛神”樣貌好的,幾近于無;稍次些的,又沒有她的窈窕身段。 好不容易千挑萬選出一個宣菱,和“廣陵洛神”有些相似,可她的一雙眼睛過于澄澈,沒有勾魂攝魄的清嫵,實在讓人興致缺缺。 這些時日,為著她而來的賓客是有。 但遠不及“廣陵洛神”,一舞傾城,名動四方。 如今柳三娘遇害,紅袖招的鴇母面對著奚平給出的重金,儼然沒有了彼時的堅持。 她笑著推出宣菱,道:“不過話先說在前頭,我倒是可以讓宣菱去見你家公子,但宣菱尚未出閣,規矩不能壞,還請你家公子,莫要為難她。” 言外之意便是,人可以見,卻不能動手動腳,提一些她不愿意的要求。 隨后,宣菱便跟在奚平后面半步,一直到二樓雅間,挑起珠簾走近。 與此同時,憑欄而坐的謝言岐亦是撩起眼皮,朝門口望來。 他單肘撐著桌面,手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一樽杯盞,姿態疏懶,有一種從骨子淌出來的風流。 只這一眼,宣菱的心跳便驟然錯漏。 倒不曾想,這位一擲千金的貴客,不止氣度非凡,樣貌……亦是如此出挑。 既然他肯為她一擲千金,那就是對她來了興味。如果她能博得他的垂憐,她是不是就能……逃脫那些欺天罔地的非人折磨了? 宣菱想著,靠近的步履不免就顯了幾分媚態,問安的嗓音,亦是夾著嬌柔,“宣菱見過公子。” 謝言岐免去她的禮,漫不經心地笑著,淺淺抿一口清茶,“宣菱,是罷?” “說說,來紅袖招,有多久了?” 話音甫落,他眉梢輕抬,目光深藏著幾分逼視的意味。 他的眸中分明噙著笑意,可宣菱卻愣是瞧出了幾分疏冷的凜然。 ——這不像是恩客和倡優的喁喁私語,倒像是,居高臨下的威迫審訊。 緊張之下,她的指尖略是一顫。 思及上頭的囑咐,宣菱顯得尤為小心翼翼,“約莫有三年。” 接下來的一問一答,都有關于她的過往,謝言岐明顯能看出她的閃爍其詞、心慌意急。 盡管并未從她這里探聽到什么實際消息,但謝言岐心知,這已經夠了。 這場局,確實是圍繞著昭陽公主的往昔,鋪設開來的。 然而這幕后之人予他提示,似乎又有幾分,希望他制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