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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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前頭帶路的閽者忽地停在路邊,指著幾步之遠的涼亭,道:“謝公子,龐大人就在前邊。” 聞言,謝言岐眼神微動,看向了枝葉繁茂處,那錦衣華服的人。 龐延洪今年不過知命之年,大腹便便,略微有些發福。 他起身看向謝言岐,笑得很是敦厚:“想必,這便是大名鼎鼎的謝公子吧!” 思及禮數,謝言岐還是對他拱手一揖,道:“這些日子來了揚州,一直沉迷于游山玩水,倒是忘了來拜會龐大人,今日特來登門賠禮。” 說著,他身后的奚平便托著一個木匣走來,啟開一看,里邊竟躺著一把鑲滿寶石的匕首。 龐延洪收過的禮無數,便是更貴重的禮也見過。 他拿起匕首掂了掂,細細端詳了一番,神情微變:“這是……” “這是前朝安寧公主那把。”謝言岐道。 前朝的安寧公主窮奢極欲,府中堆滿的寶物熠熠燦燦,但卻沒有任何一件,有這把匕首能得她喜愛。 相傳,這把匕首上所鑲的寶石,每一顆都價值連城,不止如此,便是刀身,那也是用千錘百煉的寒鋼所制,看著花哨,卻完全不是花架子,削鐵如泥。 龐延洪沒料到,眼前這個年輕人,隨便一出手,就是這么大方。 一時間,他看著謝言岐的眼神,也有了明顯的變化。 龐延洪珍而重之地將匕首放回匣子,揚聲道:“來人,給謝公子看座!” 見狀,謝言岐挑了下眉,便也知道,今日他這投名狀,算是成了。 晌午的時候,因為謝言岐的到來,龐延洪特意設了個席,與他把酒言歡。 期間,不時旁敲側擊地打探他的身份和家世。 能拿出這樣的手筆,龐延洪可不信這位謝公子,會是個什么簡單的人物。 再加上,長安近來的一些變故,讓他不得不警惕,也不得不提防。 雖然,宮里來的那一波人,已經被他解決得差不多了。 但眼下這位,他也不可能輕易相信。 此一行,謝言岐本就抱著試探揚州水深的想法。他面對龐延洪的步步逼問,晃了晃酒盞,嗤道:“龐大人,我到揚州來,就是為了躲家中的那些煩心事兒,圖個松快。所以還請龐大人莫要再問了,我家那幾個老頑固,實在是沒什么好提的,反正,他們高貴得很,都看不上我這個酒囊飯袋。” 聽著,倒像是個被家族鄙夷的紈绔。 龐延洪心中了然,果真沒有再問。 看時機差不多了,謝言岐終是借機提了句:“龐大人,我這次登門拜訪,其實是有事相求。” 他要是單純的討好,龐延洪肯定會對他起疑。 但他現在是帶著明確的目的而來,倒是令龐延洪有幾分釋懷了。 龐延洪道:“哦?謝兄弟有什么事情,不妨說來聽聽?” 謝言岐手抵眉骨斜眸看他,微微上勾的眼尾因為薄醉,染上了一抹輕紅,看著,還真是風流到了骨子里。 他勾了勾唇角,笑道:“說來慚愧,我看上了一個,縱火入獄的嫌犯。” 為他的這番話,龐延洪瞇了瞇眼,眸中閃過精光,試探著問道:“那謝公子預備如何?” 謝言岐笑:“我想了想,橫豎她縱火燒的,都是我的畫舫。不如,就將她賠給我如何?” 畫舫起火這樣的小事,并不歸龐延洪管,主要負責的,還是吳縣丞。 但這事兒搞得還挺熱鬧,所以龐延洪也略有耳聞。 只是眼下,嫌犯已經認罪畫押,被關到了牢獄之中,這姓謝的小子,是想讓他觸犯大燕條律呢! 現在還沒搞清楚謝言岐的真實底細,導致龐延洪不得不防。 所以一聽這話,龐延洪便道:“謝公子,恐怕這事兒,有些為難啊。” “難道真要關她三年不成?”謝言岐問。 龐延洪以指尖點了點桌面,思索著道:“這倒不至于,只要謝公子這位當事人肯諒解,按條律,自然能減刑。”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謝言岐熟讀律法,自然知道這大燕的律例疏議中,沒有這樣一條。 龐延洪這樣說,不過是以為這官府所有的律書,他不會仔細去翻閱罷了。 謝言岐不動聲色地在心中嗤笑一聲,隨后,對著著龐延洪舉起杯盞,道:“那就多謝龐大人了。” 等宴席散了,已近戌時。 謝言岐邁著醉意朦朧的步子,在龐延洪的相送下,搖晃著上了馬車。 等曼簾落下,他眼中的醉意驟然消散,彌上了一層冷意。 今日之事,從因故拜訪,到把酒言歡,都在他的掌控和意料之中。 這個揚州刺史,還真是狂妄至極,敢視律法為無物! 謝言岐合眼揉了揉太陽xue,腦中一幕幕地閃現過在刺史府的所見所聞,不經緊闔齒關,繃現了凌厲的下頜線。 揚州流民四起逃竄,走投無路者,甚至都堵到了長安城門外。 可還沒等這些難民向上訴苦,就被盡數屠殺,埋葬在了城外的荒山野嶺。 若非是糜爛的氣味四處彌漫,讓附近的村民們發現了端倪,恐怕那上百條無辜的人命,就這樣無人知曉。 京中出了這么大的事,可龐延洪這個揚州刺史呢,不僅不上心,竟還如此鋪張奢靡。 難民們的死,他還真的是,一點不清白。 當然,他來揚州,也不只是為了難民們的案子。 還有是因為,揚州有異動。 據探子來報,那位龐刺史,怕是有不軌之心。 謝言岐緩緩睜眼,眸中暗色沉沉。 *** 三日后,七月十八。 官府的牢房中,初沅抱著膝蓋而坐,愣愣地望著角落出神。 這時,獄卒甩著鑰匙走近,打開了她這兒的牢門,道:“宋姑娘,你現在可以走了。” 初沅聞言一愣,道:“為何?” 獄卒道:“你哪兒來的這么多為什么?你只要知道,上邊的開恩,愿意放過你一馬,就行了。” 直到恍恍惚惚地走出府衙,初沅還有幾分不可置信。 她看著乘車來接她的柳三娘,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因為離開牢獄而如釋重負,還是要因為暗無天日的未來傷懷沉郁。 她懷著復雜的心情,提裙上了車。 等她在車上坐穩,柳三娘便關切地伸出手,探了下她額間的溫度,道:“還好還好,燒退了……是不是獄卒給你找大夫了?” 初沅坐在她對面,輕輕頷首,道:“是的。” 雖然來的大夫并不算醫術高明,所開的藥,苦澀得難以下咽不說,效用也極其低微,但好歹也救她于水火,沒讓她燒糊涂不是? 柳三娘嘆道:“沒事了就好,沒事了就好。這幾天可真是急死我了,生怕你被關在里邊,一年半載地出不來!” 初沅蒼白地笑笑,怏怏地靠在車上,沒有說話。 她的燒雖然退了,但病去如抽絲,整個人還是十分虛弱的。 但回來了,到底就不一樣了。 柳三娘忙是請了幾位醫術高明的大夫來給她看診,讓她好好調理,休息了幾天。 初沅享受著她的好,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心底只覺悲哀。 三娘先前對她說,這世間,真情最不可信,所以,三娘現在對她的噓寒問暖,又算什么? 是怕她這個物件,有所損傷,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是嗎? 初沅心中郁郁,身上的病便拖著,始終不見好。 而三娘左等右等,沒有等到那位宮里來的人物,免不了的陣陣失望。 ——看來大好的機會,還真是和她錯肩而過了。 于是她就趁初沅生病期間,又重新籌備起出閣宴來。 好在她把消息封鎖得很及時,外邊的人只知道初沅姑娘生病了,沒法見客,并不知她曾出逃浮夢苑,還因此進了牢獄的事情。只偶爾間,會傳出些風言風語來。 否則的話,初沅還真成了她手中的棄子。 初沅這病,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等十天半個月以后,她的身子終是逐漸見好,起碼登臺跳支舞,不是個問題。 柳三娘看時機差不多了,就在這日為她梳妝時,捻起她潑墨般的長發,道:“初沅啊,三娘重新給你定了個出閣的日子,就在三天后的八月初七,如何?” 時間如此緊迫,哪容得初沅說不? 初沅只有乖巧頷首,道:“好,都聽三娘的。” 柳三娘扶著她的肩膀,擁著她湊近鏡臺。 鏡中的兩人,親密無間。 一個姿色傾城,一個風韻猶存。 柳三娘笑了笑,道:“你放心,這次啊,不會再有瓊羽來壞事兒了。” 提起瓊羽的名字,初沅的腦中又不禁浮現起曾經的出賣和背叛。 她低聲問:“……她怎么了?” 柳三娘道:“我想你應該最清楚了,不是嗎?” 聞言,初沅的記憶,一下子就被拉到了那年的冬天。 她愣愣地望著鏡中出神,眼中尤有驚恐。 柳三娘卻不容她沉浸于回憶之中,半拖半拽地扶起了她,道:“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了,不是嗎?客人們都還在外邊等著你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