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去。”

    重淵一把拽著酥酥的胳膊, 把人按在懷中。面色不好。

    “她是惑心鈴。”

    此世間不該有惑心鈴的存在。

    但凡有蠱惑之意的法器, 大多被封印。偶爾留存的一些，也都只是尋常蠱惑。少有意志的人就能掙扎開。

    然而惑心鈴不同。

    惑心鈴與其說是鈴，倒不如說魂。

    是最接近神祇的修士虛化天際, 凝結(jié)出來的一縷魂。這縷魂會(huì)帶著俯視眾生的垂憐, 會(huì)看到人心, 得知過去, 窺見未來，輕而易舉就能蠱惑人心。

    重淵的手攥得有些緊，面色也極其不好。

    惑心鈴說的話, 他大概猜得出，是指五百年前狐族的覆滅。

    但是酥酥不知道, 她會(huì)誤會(huì)的。

    酥酥心頭顫了顫。她垂著眸, 抿唇默不作聲去掰開他的手。

    小狼……真的是小狼嗎？她不確定。

    一只小狼崽能在短短數(shù)天內(nèi)化形, 又有著絕對(duì)強(qiáng)悍的實(shí)力，還始終跟在她的身邊。

    如果沒有他的那一句口癖，酥酥真的不會(huì)想到任何。她是覺著，小狼真厲害呀。

    可是如果他不是小狼呢？

    酥酥睫毛抖動(dòng)著，緩慢垂下。

    她還記得，在靈門時(shí)重淵追上來了。

    可能也進(jìn)來了，可能沒有。

    可就是這么一點(diǎn)可能，讓她忍不住想，小狼，你到底是誰？

    而鈴鐺卻神色懵懂，飛在空中坐著，仿佛在蕩秋千一樣，雙腿|交疊，裙擺搖晃。

    “我是鈴鐺。是主人的鈴鐺，才不是惑心鈴呢。”

    “恩主說了，只要我?guī)退ズ偅湍軒臀艺业街魅恕！?/br>
    鈴鐺看著酥酥：“我喜歡你，要不，我吃了你，帶你去見恩主吧。”

    酥酥凝了凝神。這會(huì)兒不是考慮小狼的時(shí)候。

    她抬眸。半空中的女子白發(fā)飄飄，像是最純良無害的小女子。

    惑心鈴是什么，酥酥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她想去摸一摸鈴鐺頭發(fā)上的鈴鐺花。

    比狼耳朵都想。

    難道她這就是被蠱惑了嗎？可是沒有人被蠱惑，是只想摸一摸鈴鐺花的。

    酥酥不不覺著自己被蠱惑了。她離小狼遠(yuǎn)了兩步距離。

    重淵的心有些沉。他抿唇盯著酥酥，有些奇怪。

    她一直是愛貼著他的。怎么這會(huì)兒，開始疏遠(yuǎn)他？難道是惑心鈴的作用？

    一個(gè)破鈴鐺。

    重淵抬手，掌中凝結(jié)出一片水色，而后朝鈴鐺女子襲去。

    鈴鐺坐在空中一動(dòng)不動(dòng)，或者說，是有些害怕地抬起了手，哎呀了一聲。

    而后，重淵的靈力穿過鈴鐺的身體，直接拍在了墻壁上。

    發(fā)出劇烈的一聲響。

    鈴鐺的身體虛化，幾乎看不清。

    “狐貍。”鈴鐺苦著臉說，“他不是好人，他打鈴鐺。”

    酥酥歪著頭，朝鈴鐺伸出手。

    “我想摸摸你，可以嗎？”

    重淵一愣，本想制止，可看見酥酥眼神清澈，大約這就是她所想。

    最多就是惑心鈴從中推了一把。

    一個(gè)身體會(huì)虛化的惑心鈴。沒有任何實(shí)際存在的痕跡。

    惑心鈴的的魂主，大約早已湮滅在天地。

    惑心鈴猶猶豫豫地，想要往酥酥這邊飛。

    但是快要碰到她時(shí)，忽然搖了搖頭。

    “不行，你肯定是想吃鈴鐺。我不能被你騙。”

    惑心鈴話音剛落，身影幾乎消失在地宮中。

    “你也是個(gè)壞狐貍，壞狐貍，我等你死了再來吃你。”

    壞狐貍。酥酥沒忍住笑出來。

    她還是第一次被喊壞狐貍。可是好有趣。惑心鈴給她的感覺，更像一個(gè)孩子。酥酥都能拍著胸脯說，自己比惑心鈴要成熟的多。

    一點(diǎn)也生不出氣來。

    可是等惑心鈴一離開，偌大的地宮之中，就只剩酥酥和小狼了。

    不對(duì)。

    酥酥笑意收斂了兩分，還不知道他是不是小狼。

    相伴幾十年，她聽過太多次重淵對(duì)自己的手下說話。多到數(shù)不清。

    那說話的語調(diào)，哪怕聲音完全不一樣，哪怕相貌不一樣，她還是能在第一時(shí)間確定，這是重淵。

    是他……嗎？

    酥酥還有些迷茫和混亂，連小狼都不想靠近，躲著石棺走了幾步。

    重淵上下打量著偌大的地宮，再聯(lián)想葳蕤在外面說的話，心中有了數(shù)。

    “這里就是鳴墨洞府。”他低聲道，“那朵花是介子。”

    他還全然無所察覺，正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酥酥，卻發(fā)現(xiàn)她站得遠(yuǎn)遠(yuǎn)地，看他的眼神很古怪。

    重淵心頭咯噔了一下。

    這不是她看小狼的視線。

    她看小狼，永遠(yuǎn)是親昵的。

    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疏遠(yuǎn)，質(zhì)疑，甚至戒備。

    重淵立刻反思自己剛剛做了什么，惹了她。

    可思來想去，他全然沒有想起自己的自稱。

    幾百年的習(xí)慣，早已融入骨血。若非人提醒，他自己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重淵甚至想到，是不是她被惑心鈴已經(jīng)種下了惑心種。

    他上前時(shí)，酥酥立刻又倒退了一步。

    酥酥也不想的。可是她怕，怕眼前的狼耳少年真的是他。

    “小狼。”

    酥酥抬眸，認(rèn)真地看著狼少年。

    “你是誰？”

    重淵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

    她可能……知道了。

    也可能只是猜測(cè)。

    他不敢賭。只是隨意笑了笑，若無其事朝她走過去。

    “我是小狼。”

    “不是的。”酥酥搖了搖頭，“我聽見你說話了，你說……”

    “本座的狐貍。”酥酥有些恍神，她好像聽過很多次重淵這么說。說到她都能拿捏住這個(gè)語調(diào)，完整的復(fù)述出來。

    原來如此。

    重淵也不慌張，掌中凝出一片火星，甩出去，地宮的墻壁上多了不少的火種。

    火光讓地宮瞧著稍微有些亮度了。

    “我是玄厲。”

    重淵面不改色地說道，“這只是一個(gè)記憶傳承的稱呼。”

    他也沒有說謊。玄厲是酥酥給他起的名字。而記憶傳承來自于自己，沒有錯(cuò)。

    因?yàn)椴挥X著自己是說謊，狼少年在說話是擲地有聲，也很利落，看不出任何謊言的痕跡。

    酥酥愣了。不是？

    可是那個(gè)語調(diào)熟悉的她根本不用多聽，就是他啊。

    “玄厲是我給你起的名字，你在玄厲之前，又不叫玄厲。”酥酥也不是那么好騙的。

    重淵眼神溫柔地看著她。

    “給我起名字的人，只有你。”

    酥酥與他四目相對(duì)，看得清清楚楚，他沒有說謊。

    忽然，酥酥不確定了。眼前的小狼真的不是他嗎？只是小狼嗎？

    重淵發(fā)現(xiàn)了酥酥眼中的困惑，乘勝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