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幫教在星期叁上午，倪薇早早就請了假，等著陳澍來接她。

    天很好，陽光明媚，上了車就直奔監獄，路上也不用轉車耽誤時間。

    親情幫教必須是直系親屬，所以陳澍進不去。

    “那我先進去了?！?/br>
    陳澍看出她眼神里的不安，說：“手機開著音。”

    “嗯，我會的?！?/br>
    他們都知道不會出什么事，但人對未知都保持著恐懼感。

    倪薇進去后陳澍下了車，心里說不清亂個什么勁兒，索性就沿著監獄鐵柵欄遛彎。

    春風送暖，樹頭新綠透著生機，他在圍欄外一遍一又一遍地走著，手插在大衣兜里。

    倪薇進去后看了份幫教協議。

    “現在協議書上簽字?！?/br>
    “哦”

    之后由獄警帶著親屬逐一介紹監獄里的圖書館、食堂、宿舍....

    這里處處透著冰冷，脫落的墻皮有種灰蒙蒙的白，除了墻上鮮紅的大字醒目以外，看到的都是黯淡的灰色。

    倪薇越走越覺得壓抑，像是一張無情的織網把這里與外界隔絕。

    “你是倪斌的女兒是吧？”

    “對，我是?！?/br>
    “你不用太緊張，他表現很好，還有兩年就能出獄了。就是今年體檢的時候發現肺部不大好，很容易傷風感冒，需要長期用藥?！?/br>
    倪薇心里咯噔，“那...那他現在怎么樣？”

    “挺好的，平時戴口罩，定時吸噴霧劑就好，我帶你去看看?！?/br>
    倪薇跟著到了會見室，一張張桌子上都坐著犯人和家屬，聽不清說什么，但個個眼眶通紅。

    天下悲喜有時候也是相同的。

    倪薇看到一個穿著灰色囚衣的男人獨自坐著，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鬢角的發蒼白陰亮。

    “爸”

    倪薇沖上去抱住男人，眼淚遏制不住往下掉，打濕了男人衣裳。

    倪斌眼眶發紅，喉嚨發疼。

    哽噎地推開她，對女孩好好打量一番，越看，眼睛越紅。

    “別哭，不是見著了嗎？”

    倪斌抹去眼角的淚水，臉笑著，撫摸倪薇的手在隱隱發顫。

    半響，父女倆才收拾情緒，相對而坐。

    “爸剛才他們說，你還有兩年就能出來了。”

    “嗯，表現好就減刑了?！?/br>
    “那就好，等你出來我也畢業了，到時候咱們回家，帶上mama一起?！?/br>
    倪薇眼睛沒干過，說著說著眶中又開始滾著淚。

    倪斌給她拭淚，她說什么都哽噎點頭，“好”

    女孩哭著哭著又笑了，伸手給男人擦眼淚，“剛才說你肺不好，怎么回事?。俊?/br>
    “沒事，以前抽煙給鬧的，定時噴藥就沒什么大礙?！?/br>
    “那你一定要記得?！?/br>
    結束后。

    陳澍在樹下靜靜望著她走過來，眼睛又腫又紅，四肢病蔫蔫，雙肩往下塌。

    “知道你現在多像喪尸嗎？”

    倪薇停在他面前，低頭，額頭抵在他肩膀。

    悶悶地說：“我能這樣出來就不錯了，其他親屬都哭得站不起來。”

    陳澍抬起手，輕如落葉般揉了揉她的頭發。

    不知道是發絲柔軟，還是他掌心溫暖，倪薇一下就被治愈了。

    畢竟能被他這種人溫情以待，不容易。

    她還挺知道好歹的。

    “挺好的，不是快出來了嗎？”

    倪薇點點頭。

    開車往回走，倪薇說餓了。

    差不多也到飯點，陳澍停在一家麻辣燙店前，“吃不吃？”

    “吃”

    倪薇愛吃的就那幾樣，他閉著眼都知道她會挑什么，心情好就每樣挑倆，不好就拿一個。

    陳澍在柜臺等她，已經稱好了。

    “一共八十七，支付寶還是微信?！?/br>
    倪薇看向陳澍，他也在看她。

    “吃飯你好意思讓女生付錢嗎？”

    因為這一聲，店里人紛紛轉頭看著他倆，陳澍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在眾目睽睽下點了點頭。

    這搞得服務員還挺尷尬。

    后面還有其他人排隊，倪薇只好忍痛掏出手機，“微信支付”

    陳澍大爺似的坐著，倪薇在店里跑來跑去，又是拿碗筷又是調醬料。

    她調醬料的功力，就是跟他在一起練出來的。

    看到有芥末，倪薇內心哈哈大笑，這小玩意可是好東西。

    狠狠擠了半管進去，用筷子攪勻。

    “給”

    陳澍正回誰消息，漫不經心點頭，沒多看。

    倪薇樂津津吃了一口，有點燙嘴，“這才是麻辣燙，上次我日本吃的，要我一百多人民幣。”

    “你什么時候吃的？”

    “就你在宿舍住的時候啊，我沒事就出去逛。”

    “膽兒不小”，夾起土豆片放進她的蘸醬，若無其事放在嘴里嚼。

    “你干嘛不吃你自己的。”

    “你要毒害我也找個不那么刺鼻的東西行嗎？”剛放下芥末味直沖天靈蓋。

    倪薇發囧，拿過料碗一聞，“你是狗鼻子嗎？不湊近根本聞不出來?！?/br>
    哎，‘報復’計劃還沒開始就這么落空了。

    陳澍還霸占了她的醬料。

    小時候陳澍鼻子就比她靈，這么多年她都忘了這茬。

    記得有次回四合院，她狗屁沒聞到陳澍捂著鼻子，然后說阿姨又帶中藥回來了。

    不只是中藥，西藥他也能聞到，說那味道讓他反胃。

    吃完陳澍就把她送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