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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蕭晟煜存在的宅子,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某種庇護。 在她逐漸能夠看清的近處的黑暗里,似乎曾經潛藏在里面的那些鬼魅,又重新出現了。 那些魑魅魍魎,在紀芙薇無比恐懼的死亡與黑暗中窺伺著她,始終沒有死心,她以為自己擺脫了,但其實沒有,只是因為蕭晟煜這位天子的存在,它們不敢出現在她的面前,有他在,她便覺得自己是能夠戰勝它們的。 它們吐出的呼吸帶著冰冷的氣息,它們的目光是最恐怖而凝滯的黑色,又宛若是某種帶著死亡氣息的焦土。 就像是她夢魘里一次次出現的向二公子等人落葬時的墳土才會有的味道,其中混雜著更為濃烈的燃燒紙錢等物時特有的燒灼之味。 這些伴隨著黑暗而存在的東西,是真正的噩夢。 紀芙薇曾經有很常一段時間都有這種感覺。 在她看不清的夜晚中,她都感覺這些恐怖的氣息近在咫尺,就在她緊關著的房門之外,在她窗沿的窗戶口下,靜靜地注視著她。 更有一段時候,她幾乎以為自己已經被觸碰了,那僵硬的尸體,毛絨絨的冰冷的沒有任何聲息的尸體—— 就像是那條小狗,血腥中帶著絕望與死亡的味道。 那些“臟東西”,如影隨形地伴隨著她。 紀芙薇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想起來了,大概是從喝藥了之后,或者說從離開了向家,被蕭晟煜救了之后,她幾乎都覺得已經擺脫了這種黑暗,更何況她現在已經能夠在晚上看見一些了。 未知才更加恐怖。 能夠看見多少有幾分微薄的希望。 直到上次遇刺之后,再次目睹鮮血,她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會亂想,在無人的時候,寂靜的夜晚將那些被壓抑下去的東西,重新帶了回來。 只有他在的時候,她才會安心。 紀芙薇又一次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是她的救贖,是她昏暗的世界里唯一的光。 可她沒有理由不讓他離開,更沒有道理能讓一個國家的皇帝為了她退步低頭。 她自己都覺得這樣的想法自私而任性。 他是自由自在的人,是天上的太陽、夜晚的月亮,是永不熄滅的光—— 她怎么能夠束縛住他?! “紀姑娘,紀姑娘?”天冬冒險推醒了她,“快醒醒!” “唔?”紀芙薇掙扎著睜開眼睛,才覺得自己渾身都浸透在汗水中。 夢里的心悸過去了,只余下些許參與的恐懼。 視野看去,雖是夜晚,但一片燈火通明,天冬等人都起來守在了她的身邊。 “怎么了?”紀芙薇只感覺到僅剩的一點情緒,有點像是她當初被人打暈時候,做夢預兆到未來時候醒來之后的感覺。 夢里更為恐怖,但情緒都沒有被完全帶出來。 醒來之后,那些激烈的感情便逐漸褪去了,沒有邏輯的亂象的夢也沒有能夠被腦海記住,便是仔細回憶,也尋不著蹤影了。 “不然,不要回去向家了吧?” 紀芙薇愣了愣神,花了有幾秒的功夫才反應過來天冬提議的。 快傍晚的時候,宮里傳了信兒過來,是陛下的口諭。 大概意思是告訴她,一個半月左右過去了,之前向家世子追趕她,妄圖犯上的事情已經差不多有了結果,為了紀芙薇的名譽和身份的處理,最終還是沒有真的按照“行刺”的標準來,反而是借此機會為紀芙薇爭取到了自由。 紀芙薇當時都沒有能夠完全理解,還是蓮心姑姑等幫她分析過,她才終于明白蕭晟煜為她做了什么。 她原本是紀家的嫡小姐,但按照時人規矩,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她雖然是紀芙薇紀小姐,可既然嫁進了武國公府向家,哪怕只當了一天的向家兒媳,那也就是成了向家的人了。 紀家毫無疑問不肯收她,不如說他們一早就盼著把她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 當年沒殺了她,現在卻是不好動手,但如果她回到娘家,他們一定會立刻把她重新安排出嫁或是直接送她去家廟之類的地方的。 宣平侯府紀家的態度非常明確,不給任何商量的余地,當然也沒有把她這個嫡女放在心上、看在眼里。 另一方面是,武國公府向家也不愿意放她走。 向二公子已經死了,落葬的時候因為考慮到有了她這個“正房夫人”在,哪怕最后沒有沖喜成也沒有殉葬成,但既然已經有了給他守節的媳婦在,他們也就沒有考慮做其他的“措施”,比如說再折騰一番送幾個丫鬟、小妾下去,也就是燒了點紙扎人給他。 但在向家人看來,紙人到底是比不上真人的。 便是現在沒法叫她去陪著,百年以后她不還是向紀氏這個二兒媳嗎? 但是,如果紀芙薇要離開,那就不一樣了。 等于是她要改嫁,那死了的向二那就是妥妥的孤家寡人了。 人已經沒了三年多,再要折騰冥婚之類,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尤其別看只過了三年,但武國公府早已經沒有三年前那般的氣勢與霸道了。 別說只手遮天,眼下更是所有人都盯著,指不定自身都難保,想再找個紀芙薇這樣出身的姑娘給向二,不論是活的還是死的,都不容易。 蕭晟煜給紀芙薇爭取的,就是讓她既沾了“三公”這個勛貴背景的威勢,又能夠從武國公府向家這個苦海脫離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