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芙薇不想叫他看見自己哭泣的樣子，便干脆地背過了身去。

    蕭晟煜先是一愣，隨即苦笑。

    他似乎還是那般不擅長應(yīng)付小姑娘，別說親侄女怕她，救下來的小姑娘原還親近他，眼下便背過身去不肯看他，似乎是討厭了他了。

    “嗚……”

    紀(jì)芙薇趕忙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但斷了線的珍珠就是要往下落，哪里由得她拒絕。

    “嗚嗚……”

    她抽泣著，更加狼狽又生氣地抹眼淚，不自覺地便與自己較起了勁兒，手上的動作越發(fā)狠了，擦疼了臉皮都不顧。

    蕭晟煜猶豫了一下。

    手已經(jīng)伸了出去，可視線一下就看到了自己穿著的法衣上，這佛門的裝扮似乎是在提醒著他什么。

    但也就是這么一瞬。

    他隨后便低下了頭，偏過了視線。

    成年人總是有些狡猾的——

    畢竟是特殊情況，也不必非得死守著清規(guī)戒律。

    更何況，若只是關(guān)照小輩，大約也不算什么破戒？

    他是謹(jǐn)守誓言，不能叫自己救回來的小姑娘繼續(xù)傷心下去。

    想到這里，蕭晟煜便輕輕地掰過了她的肩膀。

    小姑娘還和他較勁，不過只堅(jiān)持了一瞬，便放松了力道，重新轉(zhuǎn)身對著他，不過仍然低著頭，就只能看見眼淚水一滴滴往下落的樣子。

    “唉，是我不好。”蕭晟煜便道，“莫和自己過不去，臉都要給你擦紅了，要破皮了。”

    哪有人能在他面前是這副樣子的。

    他在心里嘆了一聲，頗覺這個皇帝在小貓咪面前也是很沒有面子了，但想到貓兒的性子，他又半分生不起氣來。

    除了哄著，還能如何呢？

    “來，用手帕。”

    瞧著那熟悉的手帕，除了一角的花紋略有不同，這一塊繡的是墨竹，其他好像和她先前有的那塊一模一樣的。

    紀(jì)芙薇瞪著手帕，一雙烏溜溜的貓眼里又往外涌出淚水了。

    淚珠子打在手帕上，蕭晟煜再度嘆息一聲，憐惜之意更濃。

    他原不想的，可似乎也沒有了別的選擇。

    這大略也算不上什么破戒，左右都要之后反思，就再多加一卷的功課也無妨了。

    “不哭了，乖。”他道，“朕有什么不對的，你說便是，朕這個年紀(jì)的人了，便是你罵兩句朕也承受得住，不會生氣的。”

    “嗚……我、我才不要……不罵你！嗚嗚……嗚嗚……”

    紀(jì)芙薇抽噎著回他。

    蕭晟煜便捧起她的臉頰，左手掌心托著她側(cè)臉，果真是巴掌大的小臉，小小的一張花貓似的。

    手掌跟差不多便是在她下巴的地方，腕節(jié)地方微微一施力，小姑娘也沒有抵擋，雖眼神閃躲就是不看他，但依然是乖乖的，從不會向他伸出尖爪子。

    捏著下巴抬起其實(shí)也行，但便是沖著心里那幾分憐愛，蕭晟煜便很難做出那樣略顯孟浪的行為。

    他很仔細(xì)地用手帕替她拭去淚痕，面上的淡妝也有些花了，好在宮婢也有分寸，只是上了保養(yǎng)所用的脂膏，并不真的花了滿臉。

    她濃密的睫毛沾了淚水，反襯得更加纖長，翹卷如同蝶翅，方才還劇烈地?fù)溟W著，眼下卻乖得不行，就像是落在他掌心的蝴蝶，安安靜靜、乖乖巧巧。

    蕭晟煜的手心觸著她側(cè)臉的溫度，他心里還有幾分高興，好歹面上多生了幾分rou，雖不至于圓潤到嬰兒肥，卻顯得有氣色有質(zhì)感了不少。

    雖然瘦著也好看，但嶙峋的美感到底落了下乘，不太康健，眼下能養(yǎng)出一點(diǎn)，看著又長開了些，個子似乎也高了些許，他都覺得應(yīng)該給幾個太醫(yī)和蓮心等宮婢一份獎賞，是他們照料有功了。

    之前有心避開時沒怎么注意，現(xiàn)在才發(fā)覺小姑娘又在悄然之間生了變化。

    好在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也不遠(yuǎn)，果真是眨眼之間就有了不同。

    “不哭了？”看她緩和了不少，他問她。

    “你……您還要送走我嗎？”她固執(zhí)開口。

    “朕什么時候要把你送走了？”

    蕭晟煜無奈，只是幾天想劃分些距離，畢竟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了。

    “不送？”紀(jì)芙薇眨眨眼睛，主動接過了手帕，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不送。”蕭晟煜給出回答，反而有種奇怪的松了口氣，他只當(dāng)是哄好了小姑娘才放松了下來，左右他并沒有什么不情愿的。

    “好叭。”紀(jì)芙薇說，“那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為您不要我了，才想把我推給長安公主。”

    她雖然這樣說著，但臉上已經(jīng)壓抑不住露了笑容來。

    總覺得那奇怪的距離感已經(jīng)消失，他雖然穿著偏衫，卻再不叫覺得害怕與遙遠(yuǎn)了。

    “怎么會呢？”蕭晟煜堅(jiān)定了口吻，“孔家規(guī)矩多呢。朕留你在身邊不好嗎？送你去孔家，還不是讓你又被關(guān)起來？”

    “嗯嗯。”紀(jì)芙薇高興了，不假思索地點(diǎn)頭回答，“我也想留在您身邊。”

    她說完自己停頓了一下，覺得這個想法描述得格外精準(zhǔn)。

    是的，沒錯。

    她重新看向蕭晟煜。

    “我想留在恩人身邊。”

    她說。

    蕭晟煜轉(zhuǎn)頭看向她，視線莫名，卻讓她覺得格外溫柔。

    “那你可要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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