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來的。”

    “騙人的吧……河蚌長得都差不多，單從外面怎么看得出來？！”

    “是真的?！绷智迦蘸貌即?，彎腰從蚌堆挑出一只依然是平平無奇的河蚌，掂量兩下，塞進(jìn)小販?zhǔn)掷铩?/br>
    “實(shí)際上，你的產(chǎn)珠率比你想的還要高些。這一百個河蚌里，珍珠母貝有十一個。我拿走十個，最值錢的這個就留給你。它里面有九顆珍珠，其中有三顆是紫的，相當(dāng)珍貴，賣的錢足夠讓你捐給大名換來使用姓氏的權(quán)利。哦對了……”

    林清泉繼續(xù)道：“打開時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里面有好幾條寄生蟲吶?！?/br>
    小販顫抖著手打開河蚌，蚌內(nèi)情況果然和林清泉說的完全符合。

    他有被嚇到，“你，你怎么知道的？”

    “還是那句話，我看出來的?！?/br>
    “不可能……”小販望向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看不清楚瞳孔，瞳仁比一般人更要大和黑，幽幽的像沒有底，無論從什么角度看都沒有人該有的光彩，就像是白樹脂和黑曜石的雕刻物。

    小販下意識將一個詞說出口，“妖……妖怪！”

    *

    百斤河蚌裝了整整一輛牛車。

    牛車由車夫牽引，林清泉坐在牛背上，手拿一紙包天婦羅蝦。

    等到紙包里的炸蝦吃得不剩幾個了，牛車也走到了家門口。

    “四代目變成妖怪了！”

    “胡說！四代目只是眼睛有點(diǎn)怪，何來變成妖怪一說！”

    “今早，他問我的右下頜是不是長了一顆歪掉的牙齒，還說那叫阻生齒什么的。你說，他這就像是開了天眼，透過臉皮能看見牙齒，除了妖怪誰還能做到？”

    “咦，四代目的眼睛可真奇怪啊。怎么敏銳得嚇人呢?！?/br>
    隔著一道青石圍墻，下人們的閑聊一字不落地傳進(jìn)來。

    他們正準(zhǔn)備做飯，一邊議論紛紛，一邊用石臼把米飯打成年糕。廚房的小窗飄出炸豆腐和炸黑米的香氣，香氣穿過青綠的楓葉，翻過青石圍墻飄向更遠(yuǎn)的地方。

    “你說，四代目的眼睛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或許……是遭遇了暗襲。半個月前，四代目遭到刺殺，被人發(fā)現(xiàn)時滿臉都是血洞，尤其是眼睛被生生剜去，連眼皮都不見了，那恐怖的樣子誰見誰怕……”

    “你可真會夸張。四代目五官健全。雙目被剜的人，怎么可能重新長出一雙完好的新眼睛？！”

    “事實(shí)正是如此。跟你說吧，四代目不僅重新長出眼睛，臉上的傷口也愈合得非常好，沒有留疤，連粉碎的骨頭都長好如初，容貌一點(diǎn)沒變?？勺詮拈L出新眼睛，他的視力就變得不像人了。”

    “這真是離奇的怪談啊……”

    林清泉跳下牛車，給了錢，隔著低矮的青石墻聽到下人們在閑聊。

    “什么嘛。原來在說主人不在家時才能說的話嘛。”林清泉在墻角自言自語。

    他就是四代目。

    更準(zhǔn)確地說，是魂穿了被剜雙目的四代目。

    自他穿越來到這江戶時代的島國，差不多四個月了。

    在這個世界，他的身份是醫(yī)生。

    巧的是，這名醫(yī)生叫小林清泉，只比林清泉多了個小字。

    小林清泉出生于醫(yī)生世家，家族世代經(jīng)營一家中等規(guī)格的醫(yī)館。因?yàn)槭羌易宓牡谒拇鷤魅?，下人們便尊稱他為“四代目”。

    我本來是誰？

    魂穿后這半個月，林清泉屢次自問。

    然而無論他怎么回想，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林清泉，其他問題都是無解。

    “你真不覺得，四代目成妖怪了嗎？他竟然可以看穿人的身體……”

    “噓，小聲點(diǎn)，這話可不能亂說?！?/br>
    “話說，你看過四代目的眼睛嗎？”

    “沒有呢。我是外侍，哪有機(jī)會近距離接觸四代目。”

    “那你聽我說：四代目的眼睛，變成了黑色……”

    “你可真會說笑。大家的眼睛不都是黑的嗎？”

    “不是正常的黑色。是那種……攝人心魄的黑，就像兩潭幽深不知底的死水。無論光線從哪個角度照，他的眼睛都不會冒出亮光。一旦和他對視，你就會情不自禁的愣住，頭腦一片空白，魂魄都被他的眼睛吸走似的。通常片刻后你才清醒過來，然后驚出一身冷汗，仿佛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br>
    “這么邪乎嗎？怪不得下人們最近在說……”

    “說什么？”

    “說四代目會吃人！”

    “這……”

    “你想想，遇襲之后，四代目性情大變。就是從那時起，城里開始有人無緣無故的失蹤，還包括我們家的一個下人。唉……不說了，背后議論供自己吃喝的主人大概要受到懲罰，我的胃好痛……”

    林清泉幽靈似的突然出現(xiàn)，“你胃里，半消化的橘子瓣和沒嚼爛的rou糜攪和在一起，能不疼嗎？”

    下人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下，雙手內(nèi)扣搭在膝蓋上，把脊背伏到最低的程度，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道歉禮。

    “對不起！四代目！”

    “這么緊張么，”林清泉道，“你的橫膈膜連著打了五個嗝呢?！?/br>
    下人聽到這話更緊張了，“我錯了！我們不該議論主子。實(shí)在是對不起！””

    視野中，一架血淋淋的身體在低伏。人體總共206塊骨頭相互連接，隨著磕頭的動作和肌rou相互配合地運(yùn)動。血液一刻不停地流淌，心臟和無數(shù)動脈在搏動，五臟六腑各色器官擁擠得堆在腹腔。他甚至能看見人耳里長度不足4毫米的鐙骨，那是人體最小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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