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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上的風將二人吹得很清醒。 胸腔微微起伏,在玉清池看不見的角度,洛云寰眼底瞬息閃過錯愕、驚疑和震撼,無數情感交織在一起,漸成一股難以言明的感覺,叫囂著沖擊著他的心扉。 “弟子孺慕師父,再正常不過。”洛云寰沉默了片刻,輕描淡寫地開口。他的聲音平靜得仿佛閑話家常,可心中卻覺得自己這一生的修為都被用來維持此刻的鎮定自若。 “……我也很尊重喜愛我的師——” “洛云寰,如今再裝作不明白就沒意思了。”還沒來得及說完的話被玉清池斬釘截鐵地打斷,“你應當明白……我說的喜歡是何意思……” 玉清池此刻氣息微弱,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堅定。 “我喜歡你……并非徒弟對師父的孺慕,我喜歡你,只是因為你……” 對不起。 我曾經對你說了很多過分的話,做了無數不可饒恕的事,以至于你現在不再輕易相信自我口中說出的“喜歡”二字,但是事到如今我還癡心妄想你能夠明明白白知道我對你的愛意。 我從來不曾想過要報復你,我只是希望你的目光能更多地留在我身上,你的心里能夠多一些我的分量。 冷風呼嘯著從他耳畔略過,被洛云寰緊扣著的手掌緊握成拳,因為緊張微微發著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洛云寰沒有回應他。 直到強撐起的精神慢慢潰散,傷痛再度席卷而來,玉清池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可笑。 是啊,可笑!怎么不可笑呢? 做了那么多不可能被原諒的事,洛云寰不記恨他已經很好,竟還敢奢求洛云寰能夠回應他的感情。 簡直是癡人說夢……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不甘。 至少在他死前,希望能從師尊嘴里聽到對自己的回應。 “你曾經說過……愿意愛我……如果我……不曾做錯過事……如果有下輩子……你是否還愿意……”他的聲音漸漸低軟下去,強行凝聚的意識慢慢變得模糊,直到身前傳來炸雷似的怒喝: “不愿意!”洛云寰怒目回首,聲音帶著顫抖的怒氣:“玉清池,你給我聽著,你已經糾纏了我一輩子,下輩子難道還想糾纏不清嗎?你給我好好地活下去!大聲把你方才所說之話再說一遍……否則我……否則我……” 風聲越來越大,大到洛云寰剩下的話語被風吞沒,玉清池還來不及聽清便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身后緊緊依靠之人猝然失力,緩緩從他的肩頭滑落。洛云寰下意識抬手速扶他的臉,可一松手就連環繞在自己腰上的雙臂也失去了氣力,玉清池整個人如同脫了線的風箏,在云端之上搖搖欲墜。 洛云寰手忙腳亂地扶住了他的臉,卻來不及穩住他失力的身體,整個人被他的身體帶得重心不穩,再也控制不住腳下的騰云,猝不及防地從云端落下。 所幸落下之前二人飛得并不太高,洛云寰又在下降時施法護住了玉清池,這才沒有讓他受傷。 二人墜落之地是鬼域的一處荒原。 洛云寰將玉清池藏在一處怪石嶙峋的洞窟之中,他本想再次獻祭魂魄,卻發現自己的魂魄之力也已變得十分衰微,凝聚起的修為根本不足以對抗鬼兵。而鬼域的叛軍一如他所想,很快就察覺到洛云寰之前只是虛張聲勢,即刻急追而來。 落地之后,洛云寰查看了玉清池的傷勢,見他傷口血跡斑斑,氣息也是時有時無,整個人徘徊在生死之際。 他本想用所剩無幾的靈力為他穩住心脈。可惜玉清池身為人鬼之子,體內鬼魄強大,他的清圣氣息對其有害而無益,不能助他愈合傷口。且自己如今又魂魄不全,修為有限,實在不是外面浩瀚鬼軍的對手,所能做的事唯有盡自己所能護好玉清池,待他醒來再想辦法脫身。 可是洞窟昏暗,鬼域又無日夜之分,洛云寰也不知在其中藏身了多久,也沒有等到昏昏沉沉氣若游絲的玉清池徹底醒來。 被玉清池納入神魂之中的鬼帝之印果如靈夙所言,不斷吞噬著他的修為和意志。 一開始,玉清池還能維持片刻的清醒,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昏沉的時間便遠遠超過清醒著的時間。即便從毫無知覺的昏迷中蘇醒過來,也只迷迷糊糊說一些沒有意義的話,大多時間除了昏迷便是在昏迷中念著洛云寰的名字。 更讓洛云寰擔憂的是他胸前的傷口因為鬼印力量的反噬而久久未愈,傷口處翻開的血rou逐漸變為黑灰色,幾日之后已經深可見骨。 洛云寰心急如焚可又無計可施。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的清氣對玉清池來說不但無用,反而更似催命利器。 如果他也擁有鬼族之人的氣息就好了,至少能用自己的氣息控制玉清池的傷勢不要繼續惡化下去…… 倏然!洞窟之外驟起喧囂之聲,洛云寰的心沉到了谷底。 ——鬼兵短短時間竟追擊至此! 洞外有他設下的結界,鬼兵一時無法闖入,但隨著他的靈力不斷減弱,結界怕是撐不了多久。 洛云寰凝神聚氣,透過結界向外望去,果然看見那日離開的鬼域邪修帶領浩浩蕩蕩的鬼軍守在洞外。 “觀澤大人,屬下見此地平平無奇,九霄鬼帝……不,玉清池那小子真的藏身于此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