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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云寰聽而未聞,視而不見,一陣涼風吹來,將他鬢邊一縷細雪般的長發(fā)吹揚起來。洛云寰伸手將那縷長發(fā)捋了一下別至耳后。 他病了一遭,身體更加虛弱,肩膀也比從前瘦削,加之此刻他手上的動作大得有些刻意,那件被玉清池細心披上的貂裘一下沒有掛住,從他肩頭滑了下來墜在地上。 洛云寰似乎恍若未覺,仍然眼神渙散地看著一地厚雪。 玉清池長眸不悅地瞇起,眼神一暗,面上滿滿都是風雨欲來之色。 洛云寰醒來已有一段時日了,玉清池覺得他似乎記恨自己當日強逼他做了那樣的事,一直對他不理不睬視若無睹。玉清池雖然也知道自己那天將洛云寰欺負得狠了些,又因為沒有做好善后讓他生了一場病,也頗是慚愧了一陣,因此對待大病初愈的洛云寰很是千依百順。 但洛云寰始終對他不搭不理,好幾天了話都不同他說一句,玉清池便是有再多的耐心也經(jīng)不起他消耗。 何況與鬼魄合魂之后,他性格中狠戾陰鷙的部分被無限放大,如今的脾氣委實算不上好。 玉清池忽然低聲笑了一下,眼中風起云涌,猛地起身掐住洛云寰的下巴逼迫他轉過臉來仰視自己,恨聲問道:“洛云寰,是不是本帝尊這些天對你太過和顏悅色,倒讓你忘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洛云寰神情冷淡,被迫望向玉清池的目光宛如一潭死水。 “我如今什么身份?”他問。 “哈哈哈!”玉清池先是一愣,隨即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放肆張揚,目光殘酷恣意。 “洛云寰,你連自己如今算什么都不知道,你究竟是假裝天真還是真的愚蠢?”玉清池笑著蹲了下來,目光與之平視,洛云寰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他輕輕顫抖的羽睫和目光中嘲弄。 “你以為我把你囚在此地是為了什么?為了看你這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還是說你以為我還將你視作師尊,供著你孝敬你?”被洛云寰冰冷的態(tài)度刺痛到,玉清池的笑容隱去,聲音也變得更加低沉兇煞,目如寒鋒,口出殘忍惡言,“既然你不知道,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洛云寰,你不過是我的掌中玩物,我想對你做什么就能對你做什么。你若是能盡早接受自己的身份,笑臉相迎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聽話服軟,你明白了嗎?” 洛云寰心思玲瓏,怎會不知他話語中的玩物是何意思。數(shù)日前的晚楓林一夜,荒謬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席卷而來,年少之人沉重的呼吸、粗殘的動作……仿佛一塊塊巨石,令他恐懼、讓他害怕,洛云寰臉色一白呼吸頓滯,幾乎喘不過氣來。 玉清池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此刻見他變了臉色面露驚懼惶恐的神色,不由心中一顫,心知自己說得過了,讓他想起那日不太愉快的經(jīng)歷,一時又有些懊悔。 既悔那日自己無知且沖動,他雖然舒爽了,卻把洛云寰折騰慘了,如今一說起那事就如此恐懼害怕,往后可要怎樣哄騙他才肯心甘情愿與自己好。 又悔如今洛云寰總算病愈,不過就是對他的態(tài)度冷淡了些,他卻對他說了許多混賬話,平白惹他不悅。 想到此處,玉清池眉心擰得更緊了,深恨自己常常忍不住對他粗暴狠厲卻又不夠心硬無情,總是欺負完了又暗自后悔。如此分裂無常,委實不是他堂堂九霄鬼帝該有的作風。 歸根結底,還是“舍不得”三字。 洛云寰對他心狠手辣不顧及師徒情誼殺他傷他數(shù)次,他卻舍不得將他斬于劍下。 就像此刻,他還是舍不得看見洛云寰臉色蒼白猶如驚弓之鳥的模樣。 玉清池略一思忖,強壓下心中諸多思緒,平復了臉上的表情,別扭又生硬地把話題轉了出去。 “不過你也別怕,本帝尊對病怏怏的廢物沒什么興趣,”他放開洛云寰的下巴,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繼續(xù)坐回他身邊,將被洛云寰甩在地上的披風再次披在他肩頭,并且很貼心地在襟前打了個結固定,讓它不再輕易滑落,“所以你要快些養(yǎng)好身子?!?/br> 回答他的僅有洛云寰依然蒼白如紙的臉和一地難堪的寂靜。 玉清池陪著洛云寰枯坐了片刻,忽然想是想到了什么,又變得愉悅和善起來。他用手肘碰了碰洛云寰的腰,忽然以一種隱含期待的語氣對洛云寰說:“喂,我忽然想起,今日來找你,本是想告訴你一件事?!?/br> 洛云寰目光冷冷,不為所動。 玉清池也不覺得無趣,繼續(xù)自言自語般將話說完。 “洛云寰,你冷冰冰的模樣真讓我不悅……不過無妨,本帝尊今日心情好,不與你計較。本帝尊是想告訴你……” 洛云寰忽然起身,冷淡道:“我沒興趣知道。風有些大,我先進屋了。”說罷轉身就想走??蛇€未等他跨出一步,手腕就被人牢牢拉住,一道不容抗拒的力量將他制住,幾乎邁不動步伐。 “本帝尊派去□□你的人,難道沒有教你什么是尊重和服從嗎?本帝尊說話的時候,就給我乖乖留下,仔細聽好!” 話音剛落,洛云寰只覺有一道無形的力道往他肩膀上一按,接著便腳下一軟再度坐了下來。 “很好,”玉清池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漾開,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說下去:“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為何都是這個世上之人,卻又分為仙人鬼三族,而三界之外猶有神魔之分。人類修仙,以仙道為尊,仙道之人高居九天云海,遙遙在上不染俗塵,可是鬼族之人卻只得居住在暗無天日的鬼域,為人族不喜,隨仙道打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