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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只聽他發(fā)出一聲嗤笑,忽然問道:“你丟的這個人對你很重要?” 雖不知對方為何無故發(fā)笑,但玉清池有求于人,還是輕輕一點頭。 誰知那鬼帝笑得更大聲了。 “眼盲心瞎的凡人!”鬼帝一拂袖,盯著玉清池的眼眸,目光逐漸變得森冷:“你的人沒了與本帝尊何干!但本帝尊的人沒了,卻是你一手造成!區(qū)區(qū)凡人,竟敢堂而皇之闖入無常殿,你可知那燃魂燈中的殘魂,是本帝尊找了多久才找到的嗎?”鬼帝的聲音陡然變得憤怒,話音剛落,雙掌倏而化作白骨,夾帶陰風不由分說向玉清池襲來。 “膽大包天之人,本帝尊今日就讓你帶著你心中摯愛同葬于此!” 玉清池愣了一瞬,怎么也沒想到只是把鬼帝從夢中喚醒竟會惹得他當場就要開殺。 所幸他反應極快,僅在一念之間遍閃轉身形,避開鬼帝致命一擊! “鬼帝,東西能借便借,不想借也無需陰陽怪氣打啞謎,我自有本事來搶!”玉清池冷哼一聲,他早就不耐應付這不說人話的鬼帝,又見他不過是個少年人的形貌,當下心生輕忽之意,當即祭出體內(nèi)鬼力,同神情癲狂的鬼帝纏斗起來。 誰知鬼帝雖然生就一副少年人的面容,力量卻是不凡,出手狠辣果決,見一掌未中玉清池要害,便索性使出絕殺之招。 只見他雙臂微抬,磅礴浩大的黑氣鬼氛從他身后氤氳而起,地面化為無盡血海,半空浮現(xiàn)無邊裂隙,連綿不絕的腐敗斷肢、白骨利爪從血海和裂隙中伸出,長了眼睛似地朝玉清池襲來。 玉清池自從和鬼魄合魂之后,修為實力已生生拔高不少,鬼魄本就是他的半身,因此運轉起體內(nèi)鬼魄的力量毫無阻塞,如今應對這一地密密麻麻的低級鬼物就像踩死一地螻蟻一般,毫不費力。 “堂堂鬼帝之尊,竟就這點實力?”玉清池一掌掃平目之所見的鬼域邪物,嘲諷之聲伴隨凄厲鬼哭直傳鬼帝耳中。 “沒看出來,你竟身帶鬼族血脈。”鬼帝暗驚,輕哼一聲,長臂凌空一握,一只血色長簫赫然在手,“如此,那本帝尊就用對付鬼族的手段來解決你!” 說罷,鬼帝將血蕭靠近唇畔,悠遠凄惶的簫聲漸起,玉清池雙目一迷,模糊的困意驟然席卷他的腦識,眼前竟現(xiàn)一片艷麗灼目的血紅色。 意識模糊之前,仿佛聽到鬼帝的聲音由遠及近,帶著報復的快意,殘笑道:“你壞了本帝尊的美夢,本帝尊便賜你于噩夢中隕落。” 混沌中,玉清池仿佛來到一個紅紗纏繞的房間內(nèi),目之所見紅綢幔帳,寶鼎生煙,悠遠甜香彌散在整個房間之內(nèi),芬芳馥郁,令人沉醉。 玉清池掀開層層幔帳,只見房間中央,一張紅木大床橫陳。他走上前去,心若擂鼓,仿佛有所感應,知道重重紗幔之后坐著他的心上之人。 “師尊……是你嗎?”玉清池微微喘著氣,他已來到床邊,微涼的手指觸到?jīng)鏊频募t紗,帶出輕微的震顫。 沒有人回答他,玉清池強按下幾欲噴薄而出的情緒,掀開紅色紗幔。 一人端坐其中,默默抬眼看他。 他雖身穿一襲雪色白衣,卻像發(fā)著白光的太陽,讓玉清池已經(jīng)沒有了心臟的胸腔驀地暖了起來。 “師尊!”他低呼了一聲,沖上前去屈起膝蓋,伸出雙臂搭在那人肩膀上。觸感清晰實在,掌下之人的肩胛略微有些單薄,卻也帶著些微暖意,是真實存在著的人,而不是忘川幻境中一碰就散的幻影。 玉清池心中劇顫,踉蹌著單膝跪地,將頭浸進,靠在那人的腿上,臉上漾開心滿意足的笑意。 師尊……我終于找到你了。 這是夢境嗎?如若是夢,怎會有如此真實的感覺?如果不是夢,今生竟真能再見實實在在活生生的洛云寰,即便是此刻立時死去,也算上天對他的眷顧。 玉清池顫抖著伸出手去,閉著眼在洛云寰身側摩挲著,終于隔著寬大的袖袍捉住他纖細的手指。他握著那只手,掌心微微使力,將其拉至身前,緊握在手心。 從今往后的每一天每一刻,他都要緊緊握住洛云寰的手,再也沒人能夠將他們分開。 洛云寰的手指纖長有力,骨節(jié)分明,從前在晚楓林,就是輕輕攜著他彼時還瘦削弱小的手,一筆一畫教他寫自己的名字,教他如何握劍,教他如何結陣…… 玉清池無比懷念,無常留戀,隔著衣袖,一寸寸撫摸手中的那只手,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他知道洛云寰的手指細長,骨節(jié)分明,可此刻自己手中的手指會不會過于細瘦、骨節(jié)會不會過于分明了些? 玉清池猛地掀起那人覆在手上的廣袖,猝不及防看見洛云寰隱在袖下的手掌已化為森森白骨。 “云寰!”玉清池情急之下之下,竟將師尊的名諱脫口而出。 他雙目大睜,下意識抬頭去看洛云寰的臉,卻見洛云寰低垂著頭,臉色蒼白至極,枯槁駭人,仿佛血色和生氣眨眼之間便從他身上褪去。玉清池還來不及驚駭,就見面前白玉無瑕的面容忽而像是冰消雪融一般,血rou以極快的速度枯萎消散,轉瞬化為白骨骷髏。 洛云寰腐爛的血rou在玉清池面前化作輕煙消散時,他才恍然想起之前鬼帝所言,是個夢境罷了。可是鬼帝說送他一個噩夢,卻未想到他先是夢見洛云寰還活著的時候,這對他來說,算得上令他足以沉淪一輩子的美夢,但是在看到洛云寰隨風散去的粘稠的鮮血和破碎的容顏,美夢才驟然化作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