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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發生了數次變化,洛云寰眼見自那次會面后,玉家家主對這幻境之主的態度越發冷淡,玉府的孩子們再也不曾上門找過這可憐的孩子,到最后連府中的下人也對他視若無睹。 五六歲的孩童,正是好玩的年歲,玉清池遭遇橫禍家人慘死,如今又遭遇叔父一家的冷待,倍感寂寞無助,夜里只能躺在越發寒涼的房間里,透過小小的軒窗看著漫漫長夜,自己同自己說話解悶。 玉門之人能夠鎮守禁術《馭鬼秘卷》數百年不是沒有原因的。 許是因血脈特殊自帶天賦的緣故,玉清池盡日在房中自言自語久而久之竟吸引來了不少玉府甚至周圍的鬼魂圍繞在他四周。 玉清池年歲尚小,又無人教導,難免分不清人與鬼的界限,只知曉這府中眾人待他冷漠無情,不好親近,而周遭這些魑魅魍魎卻時時陪伴在他身側,讓他不至于寂寞無助。雖然鬼魅甚少對他的話作出回應,但起碼自己有說話的對象,這讓他稍感欣慰。 久而久之,玉清池也再不愿踏出這一方小小的院落。 玉千秋雖然冷待他,下人們對他視若無睹,卻總有人將他日常所需的飯食及生存必需品整理妥當,讓他不至于餓死,玉清池在這座寒涼的玉府大宅中倒也活得自在。 只可惜好景不長,幻境再次渙散又聚合之后,洛云寰再次跟隨著玉清池的回憶來到玉府那間體面講究的廳堂里。 玉千秋依然一襲華衣端坐廳中,而年幼的玉清池卻雙膝跪地,在堂下瑟瑟發抖。 玉千秋摩挲著拇指上的指環,一雙鷹目狠狠地怒視著地上的孩童,聲音冷厲又怨毒:“我記得我曾問過你,是否知曉《馭鬼秘卷》所在。池兒,你可還記得當時自己是如何回我的?” 玉清池瘦弱單薄的身軀微微發抖,他抬起一張小小的臉,茫然道:“叔父息怒,池兒……池兒確實不知何為《馭鬼秘卷》” “住嘴!莫要叫我叔父!”玉千秋大怒,隨手抄起手邊一只價格不菲的黑釉茶盞,連同內里guntang的茶水一股腦地朝玉清池砸去! 洛云寰的神識站立在側,下意識伸手去攔,那茶杯卻直直穿過他的手掌直沖玉清池的門面。 玉清池也不敢躲閃,照著臉被砸了個正著,額角稚嫩的皮膚很快就被堅硬的杯身和guntang的茶水砸得紅腫起來。 “說謊!”玉千秋怒斥:“家中下人數次聽聞你在房中自言自語!我還尋思著是我近日忙于俗務,忽視了你,讓你感到寂寞,心下十分愧疚,故讓吾兒前去看望。未想吾兒竟見你夜晚身側影影綽綽,似有鬼魅圍繞,而你口中言語也并非自語,乃是與那些不干不凈的非人之物交流!你說,若不是你偷偷休習馭鬼禁術,以你小小年歲,何來這般本事能與亡靈溝通? 我待你不薄,將你從那死人堆里扒拉出來,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吾兒更是赤忱,待你如同親生兄弟,你就是這般回報我們的嗎?可憐我那長子,年紀輕輕經不得嚇,竟被你身邊那群骯臟之物驚到,高燒不退!” 玉清池俯首跪地,瑟瑟發抖,不知如何解釋。 他本就年幼,自己都并未搞清人鬼之分,更是從未修習過什么禁術,此刻完全不知從何說起,只得硬著頭皮解釋那些鬼影乃是自己的朋友,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側且并未存有什么害人之心,以此請求玉千秋的寬恕。 玉千秋見他這幅模樣,似乎是心軟了,口氣溫和了幾分,苦口婆心道:“池兒,叔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必定是心生好奇翻看了那《馭鬼秘卷》,然后又被鬼魅蒙蔽,故才對叔父撒謊。 池兒聽話,那《馭鬼秘卷》乃是三界禁術,常人修習不得,你年紀小不懂事,一時好奇看了就看了,叔父不怪你,只要你把它交給叔父,叔父定好生看管它,不教它再來害你,你過往所做所為,叔父亦不追究,你看可好?” 玉清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馭鬼秘卷》,更遑論無中生有變出一本秘籍來交給玉千秋,只好沉默不語,沒想到此等作為落在玉千秋眼里,竟如同強行故意與他作對一般拒不交出秘籍。 玉千秋大怒,冷笑一聲道:“好好好!你這小兒,竟這般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真如同你那硬骨頭父親一樣!”說罷,他大手一揮,喚來幾名身強體壯的家丁,冷然道:“好得很,你最好永遠也別說,我弄死你那對死鬼父母不容易,弄死你還不如同捏死一直螞蟻一般?你們幾個,將他從那院子里給我趕出去,扔到后院柴房,給我好好照顧他,別弄死了就行!” 玉清池腦中一片空白,玉千秋一席話只聽進去了個大概,渾然不在意自己小小的身軀被身后幾個精壯的家丁從地上拖起,緩緩拉出廳堂,他腦中只回蕩著玉千秋方才盛怒之下的一句話——“弄死你那對死鬼父母不容易……” “叔父!”在即將被拖出玉府正廳華麗的大門前一刻,玉清池大喊道:“叔父此話何意?什么叫做弄死我那父母?什么叫弄死我父母!你——玉千秋,你給我說明白!” 玉清池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就被家丁拖拽著拉出了門外。 幻境再次發生變化。 洛云寰來到那逼仄的小屋中,看見玉清池小小的手掌握成拳頭,狠狠地砸向柴房的門。 “放我出去!我要找玉千秋那個畜牲問個明白!是不是他害了我的父母!是不是他殺害了我的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