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梅她有點難追 第181節
第249章 畫的背后 這趟首都之行,足以令姜書杳興奮好幾天。 不僅是參賽作品獲獎,得以見到宗南大師本人,還因為無意間的試探,使某件事有了重要性的進展。 年過七旬的宗師,絲毫不顯老態,整個人精神爍矍,渾身散發著大家之氣。 她進去時宗南正立在書桌前寫字,是袁體行楷,與云中校門上的題字同屬一派。 但姜書杳湊近后仔細看了看,又發現與袁體有些許的差別,比起袁若梅老先生筆鋒的飄逸流暢,宗南行筆更多了一份渾厚的魄力。 她想到宗南此生和袁若梅交好,一位是書法界的泰斗,一位是畫壇神話。 兩人從年少相識,到古稀之年仍舊惺惺相惜,大概這就是現代版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之情。 宗先生寫字時不喜人打擾,助理之前未來得及囑咐姜書杳,此時見女孩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欣賞,不作聲也不發表言論,看得格外認真,便知道她是個識大體的。 一幅字將近半盞茶的工夫。 揮灑淋漓,氣吞山河。 摘錄的是《玉門關》里最后兩闕。 宗南放下毛筆,順手端起旁邊的茶碗,輕輕刮了下茶蓋,閑情的問女孩:“小丫頭今年多大了?” 七十歲的老人,聲音極富有底蘊。 平時一定是個很注重養生的人。 姜書杳慢慢收回視線,轉而對上宗南平和的目光,她回答:“二十。” 宗南聽聞點了點頭。 “雙十年華能對畫境有此番程度的理解,確實是天賦之才。” 喜歡畫畫的年輕人,倘若這輩子可以得到宗南大師親口夸獎,真的是莫大殊榮。 姜書杳掩下心緒,輕聲道:“謝謝宗先生,但對于這次作品能夠獲獎,完全是巧合。” 旁邊助理忍不住側目,多年來進入這間屋子的形形色色的后輩,難得有人以這樣的口吻毫不迂回地質疑自己的作品。 并非那些人不夠謙虛,而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缺乏反駁宗先生的膽量。 短暫的沉默后,聽到宗南淡淡一笑:“說說看。” 姜書杳定了定神。 “畫是創作者由心而生,本次比賽定的主題是‘活著’,每個人對此的理解與感悟都不同。 比賽報名之前,恰逢我的親人離世,那樣的情緒加持下,才能讓我渲染出如此貼合主題的作品,換作任何時候,以我的心性和人生閱歷,恐怕難出上乘的作品。” 女孩靜靜講完,宗南聽得很認真,連茶碗停在嘴邊都忘記飲一口。 助理稍顯得詫異,其實這也正是宗先生在接收贊助方邀請前,得知比賽規則后,所提出過的質疑。 像這種主題固定的美術比賽,實則是對創作者靈感的嚴重束縛。 可以理解主辦方是為了縮小范圍而有利于評選,但從另一方面來講,無疑會錯失許多潛力作品。 其實姜書杳說得對,她獲獎了不一定代表是最優秀的,別人沒獲獎不一定代表著不如她。 很清醒的孩子,但偏偏走上了藝術這條感性的路,實在令人意外而又驚喜。 空氣安靜了一陣,宗南放下茶碗,偏頭交代助理去拿一樣東西。 等待期間,宗南提到她上次的那幅《黎明》,姜書杳沒想到她這樣一個小小的新生代,會被大師關注到其他作品。 很快,助理拿著一只卷筒過來,擱在兩人面前的桌上。 宗南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元忡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過你,說你們是因為一幅畫而結識。” 姜書杳心里一震。 元忡?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現在只要一提起這個人,她就頓生警惕,渾身緊繃。 桌上的畫卷徐徐展開,正是一年前陳列在卓立方的那幅匿名畫臻·愛。 “這幅畫是我的關門弟子所作,畫上人是他的現任妻子。”宗南輕聲嘆氣,轉而問她:“你覺得如何?” 一年前元忡問她畫上人怎么樣。 現在宗南問的不知是人,還是作品。 她陷入沉默,看著畫上赤腳站在海邊的女人,眼眶止不住地泛紅。 林臻是她的干媽,也是裴衍的母親。 無論從前還是以后,姜書杳都把林臻當做親人。 親人離世,看到畫上的側影,難免讓她想起過往的種種。 與一年前不同,此時姜書杳面對這樣的一幅作品,她已經確認了畫上人的身份,幾乎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時干媽的彷徨與憂寂。 她沒有辦法再像上次那樣評判,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她認為可以從宗南的口中探尋到一些信息。 姜書杳靜下心道:“我見證過周圍很多人的愛情,有些熱烈奔放,有些細水長流,還有些隱晦生澀。唯獨無法體會到,這世間會有人把自己的摯愛,放在生命結束的盡頭。” 宗南心神震蕩。 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這些是你從畫里看出的?” 她不想說謊,但今天來本就懷揣著意圖。 但很明顯,她剛才憑著感覺胡謅的幾句,已不著痕跡地引導著宗南想要跟她講述這幅畫背后的故事。 姜書杳點點頭:“我可能說的不對,還請宗先生賜教。” 宗南聽她謙虛一語,連忙罷罷手。 這孩子小小年紀,對很多意象的領悟能力卻已經超出驚人的高度。 實屬難遇,甚至連他都自愧不如。 三年前,這幅畫作誕生之際,宗南尚無法一眼參透作畫人的心境。 元忡的父親,是他畢生所收的唯一一位弟子。 幾十年的沉淀,讓這幅畫的主人在西方畫壇奠定了極具價值的一席之地,知命之年遇到自己的初戀摯愛,重組家庭,漫游世界,人生幾近圓滿。 可就是如此幸福的一個人,筆下的人和景,卻虛幻到毫無半分人情血rou。 宗南不懂,他想不通。 直到兩年后,大洋外突然傳來元忡父親逝世的噩耗,那時宗南才知道,原來他那弟子身患絕癥數載,早已是強弩之末。 他瞞著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兒子,老師,甚至與他相濡以沫的愛人。 生命盡頭,他用畫筆將愛人定格在天堂與人間的路口,那片暗潮涌動的海面,宛若死神降臨前的沉寂,帶著催人心魄的黑暗力量,讓生者的目光里再無生機。 第250章 告誡 那幅畫取名為臻愛,遵從父親的遺愿,元忡將其帶回故土,親手交給了宗南。 宗南一生遇人無數,元忡的父親,卻是他直到現在都無法看透的人。 命運就是如此,它既賦予你華麗的交響樂章,便又同時剝奪了你人性最柔軟的一面。 有其父必有其子。 姜書杳想,元忡大概跟他父親是一類人。 從宗南處出來,姜書杳沒急著回酒店,而是獨自漫步在藝術展館的長廊里。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大到她細思極恐。 根據宗南無意識的講述,元忡的親生母親在五年前的一個秋天離世,死于抑郁癥,自殺。 仔細回想,五年前的秋天,正好就是干媽與裴叔叔離婚后出國的第二個月。 時隔兩年,干媽與元忡的父親結婚并定居洛杉磯。 緊接著,干媽因心臟衰竭而接受治療,期間元忡的父親患病離世。 直到去年十月,同樣是秋季,干媽在酒店自殺,根據法醫鑒定,是服用大量安眠藥所致…… 安眠藥。 姜書杳打開手機,在搜索框里輸入抑郁癥三個字,出現密密麻麻的信息。 細細瀏覽完,她已是渾身冰冷。 整整五年,把發生過的所有事按照時間軸點連在一起,在姜書杳的大腦中,慢慢形成了一條清晰的犯罪鏈。 元忡的母親死于自殺,秋季。 干媽同樣死于自殺,也是秋季。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猶記得去年在首都與干媽吃的最后一頓飯。 當時元忡進來,干媽出于本能的恐懼絕不是一朝一夕所成。 姜書杳怔怔盯著面前一幅畫,眼神卻恍惚的毫無焦距。 她一度以為,元忡對裴衍實施報復,只是因為在賽場上破壞了他收購審計公司的計劃。 可此時想來,也許對方的動機并不僅僅那么簡單,到底問題出在哪里,身在迷局,明明已經看到了光源位置,可無論怎樣找,就是找不到出口。 那種感覺,讓姜書杳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 比起那些看得清摸得著的惡人,元忡就像一條隱匿在佛祖座下的毒蛇。 他沐浴著慈悲的佛光,對世人展露出寬容與禮讓。 然而骨子里,裝得卻盡是骯臟惡臭的毒液,被他盯上的目標,都將難逃噩運。 審計公司如此,包括干媽亦是如此。